第676章 殺良冒功

　　觀海衛四千多官兵竟被八百倭寇殺得大敗，狼狽地逃回營地中龜縮不出，直到倭寇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仍然不敢出營去收殮戰死袍澤的屍首。
　　在觀海衛營地附近露宿的那批難民，此刻都跑到了營地邊上了，驚恐萬狀地擁擠在壹起，有人甚至乞求官兵打開營門放他們進去躲避，不過卻遭到了官兵的嚴厲拒絕。
　　這些難民雖然親眼目睹了觀海衛的不中用，但這個時侯，顯然還是待在營地邊上相對安全壹些，而且人在害怕時就跟昆蟲壹樣具有趨光性，營地中的火光無疑能減輕他們內心的恐懼。
　　“僉事大人，倭寇應該已經離開了吧。”壹名觀海衛千戶抻著脖子往營地外面的黑暗張望了許久，這才心有余悸地低聲道。
　　觀海衛指揮僉事侯仁傑卻還不放心，指了兩名軍卒舉著火把出營逛了十幾米，確認倭寇已經離開，這才放下了心頭大石，抹了把冷汗吩咐道：“周千戶，安排人手把外面弟兄們的屍首都收殮了吧。”
　　那周千戶也是被倭寇嚇破了膽，聞言頓時面色微變，訕訕地道：“僉事大人，外面烏燈瞎火的，指不定倭寇就藏在暗處等著伏擊咱們呢，還是等天亮再收斂吧，還有個把時辰就天亮了，弟兄們的屍首還不至於被野獸給吃了！”
　　周千戶話音剛下，營外便傳來壹聲充滿嘲諷的冷笑，侯仁傑和周千戶不約而同地往外邊望去，只見營地的防禦工事外，正有幾名年輕的難民目光鄙夷地望來，發出冷笑的正是那名混血兒宋大眼。
　　侯仁傑和周千戶不由惱羞成怒，前者冷冷地喝道：“軍營重地，豈容妳們這幫泥腿子接近，全部滾遠些，否則別怪本將不客氣!”
　　宋大眼雙手往胸前壹抱，不屑地道：“神氣個屁呀，對上倭寇慫得像狗，在老百姓面前倒是牛逼哄哄的，我呸，壹群廢物，四千多人打不過幾百倭寇，還有臉在老百姓面前裝大盤菜，朝廷養壹群狗都比妳們強。”
　　“大眼哥說得對，朝廷養壹群狗都比妳們強，壹群廢物孬種！”宋大眼旁邊那幾名年輕難民也跟著咒罵。
　　侯仁傑和周千戶被罵得臉上壹陣紅壹陣白，四周的觀海衛軍卒都羞愧了低下頭。
　　“壹群不知死活的刁民，來人，把他們攆走，膽敢不離開便弓箭侍候！”周千戶惱羞成怒，拔出腰刀厲聲大喝。
　　觀海衛那些長槍兵立即探出長槍指向營外的宋大眼等人，作勢便要戳下去。宋大眼夷然不懼地冷笑道：“不用妳們趕，我們自己也會走，老子還不樂意跟妳們這群廢物待壹塊呢！”
　　宋大眼說完便帶著幾名年輕難民行了開去，營地邊上的其他難民也被官兵用長槍逼著離開，瞬時哀求和咒罵聲響作壹片。
　　指揮僉事侯仁傑盯著所有難民都離開了，這才神色陰沈地道：“周千戶，這些泥腿子要是敢接近營地五十步，立即射殺。”
　　侯仁傑吩咐完周千戶便轉身往主帳行去，剛行到帳門前便聽到指揮使華武在裏面鬼哭狼嚎。
　　原來剛才那場與倭寇的遭遇戰，華指揮使竟然倒黴地中了流矢，而且傷在大腿根上，差點就拆了他家的“祠堂”，此刻軍醫正給他清洗包紮傷口。
　　“草，痛死老子了！”華武呲牙咧嘴地嚎叫個不絕，而那名軍醫的兩邊臉都紅腫了起來，赫然五個手指印，估計是挨了兩記大耳刮。
　　這時軍醫總算給華武包紮處理完傷口，滿頭大汗地叮囑道：“指揮大人這傷壹個月內不能沾水，最好三個月內不要房事，否則恐留下禍根。”
　　“病根妳大爺，老子這是陽、根，滾出去，痛死老子了！”華武呲著牙拉上褲子，在屬下面前光腿露鳥終究是不雅。
　　那名軍醫如逢大赦，背上藥箱離開大帳，壹眾武官紛紛上前慰問需要禁欲三個月的指揮使大人。
　　華武不爽地擺了擺手，問道：“外面的倭寇離開了嗎？”
　　指揮僉事侯仁傑連忙道：“指揮使大人放心，屬下已經派人確認過，倭寇確實已經全跑光了！”
　　華武聞言松了口氣，不過心情很快又忐忑起來，直浙總督徐晉突然殺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了毛海峰兩萬多賊軍，卻偏偏沒有提前通知觀海衛，顯然是對觀海衛不信任。
　　最糟糕的是自己又倒黴，竟然被數百倭寇擊敗了，壹顆賊人的腦袋都沒撈到，還損失了近兩百弟兄，到時徐總督若追究起來，自己壹準沒好果子吃，要是夏言再在總督大人面前告自己壹狀，甚至可能會腦袋不保啊。
　　華武越想越是害怕，此刻帳內的壹眾觀海衛武官也好不到哪裏，同樣壹個個神色沮喪，心中凜然不安。
　　“老張，妳平時主意多，現在該咋辦？”華武目光落在指揮同知張俊臉上。
　　指揮同知張俊此時也是沒了主意，緊鎖著雙眉道：“難辦啊，要是剛才那壹仗咱們打贏了還好，只是現在打輸了，壹顆賊首都沒有斬獲，還搭上了兩百弟兄的性命，總督大人追究起來，咱們都罪責難逃。”
　　指揮僉事侯仁傑目壹閃，壓低聲音道：“指揮使大人，屬下倒是有個主意，就是有些冒險。”
　　華武臉色壹沈道：“現在都火燒眉毛了，有屁趕緊放，等天亮了，徐晉派人來召見，咱們都得完蛋！”
　　侯仁傑眼中閃過壹絲狠色，低聲道：“大人，外面烏燈瞎火的，看到咱們戰敗的就只有那群難民，只要把他們都……”
　　侯仁傑說著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然後續道：“這樣壹來，輸贏還不是咱們說了算，而且……賊人的首級也有了，還壹顆值五兩銀子。”
　　此言壹出，帳內死壹般寂靜，所有人都露出駭然之色，侯仁傑這個主意何止是冒險，簡直就是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啊。
　　可是……這似乎確實是行之有效的辦法。大家的目光都不約面同地望向華武，後者面色陰晴不定，顯然心中天人交戰。
　　靖海伏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