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翻雲

　　

　　“妳不會是在開玩笑吧？”

　　安律師忍不住問道。

　　畫裏躺在池子裏的人，真的就是上壹世的老板模樣，而且年紀也對的上，差不多就是老板剛出車禍時的那個年紀。

　　最開始和周澤接觸時，安律師其實私下裏調查過周澤的，當然了，這也不算是什麽秘密，老板也沒保守過這個秘密。

　　畢竟上輩子的自己是個醫生，又不是QJ犯，沒啥不好意思說的。

　　但那個半成品傀儡怎麽就能和老板上輩子壹個模子刻出來的？

　　庚辰對著安律師翻了個白眼，

　　道：

　　“妳覺得我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在這個環境，在這個場合下，

　　他敢開玩笑，

　　就真的得做好開玩笑後直接歸西的準備。

　　“但不是說在巧克力裏面麽，妳怎麽可能把人的臉看得這麽清楚的？”

　　安律師還是覺得不可信，或者說，這真的太扯了。

　　“就是這麽的清楚！”

　　庚辰瞪著眼，示意他是用自己的這雙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也畫得明明白白。

　　“我去的時候怎麽沒了？”安律師問道。

　　“可能是因為我進來的原因，打破了裏面的平衡，妳進去時，已經化掉了。”

　　“妳這也太敷衍了吧？”

　　“夏天冰棍化掉不是很正常麽？”

　　“我說，妳這是什麽態度嘛，老子為了救妳特地跑徐州去的，還哼哧哼哧地把妳扛回來，妳”

　　“我謝謝妳。”

　　庚辰放下了手中的筆，

　　轉而看著周澤，

　　很認真地道：

　　“我壹開始也以為只是長得像而已，畢竟，我對老板妳上輩子的模樣，也只是通過老安給我看的照片裏見過壹次罷了。

　　但有些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可能是巧合，可能是撞臉，可能是各種各樣的意外因素湊成的。

　　但既然發生在老板您身上，那就肯定有他的必然。”

　　“妳繼續休息吧，我下午就動身去那邊看看。”

　　周澤把畫紙卷起，收了起來，徑直走出了病房，顯得，很是平靜。

　　安律師瞪了壹眼庚辰，也跟著壹起出去了。

　　庚辰繼續躺在病床上，似乎剛剛的說話和動作耗費了他太多的元氣，導致現在有些萎靡不振。

　　實際上，他本就是被安律師強行“叫醒”的。

　　“呵”

　　幹笑了壹聲，

　　庚辰緩緩地閉上眼。

　　“老板，老板，這貨肯定沒說實話，至少還有所保留，妳讓我再去問壹趟，這家夥就是皮癢。

　　媽的，以前只覺得這貨正直，但現在怎麽覺得有點不識好人心呢？”

　　“咱也沒少坑他。”

　　周澤倒是看得很開。

　　擱在以前，庚辰在書屋裏就是個背鍋的，也是那時候鍋比較多，他趕上了好時候。

　　“以前不是沒什麽關系麽，路見不平坑壹手，人之常情嘛不是。”

　　安律師可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的很多行為處事，真的和“善”沒什麽關系，也就是跟著周澤後，因為周澤本人的“道德癖好”，迫使安律師強行改變了壹下。

　　“我能感覺，他不願意說，可能有他的原因，況且，他已經說得夠多的了。”

　　“那我心裏總覺得有些不安啊，電視劇電影裏不都這樣麽，探險前，先給妳埋個坑，然後去了後肯定出事兒。”

　　“行了，我心裏有數。”

　　周澤又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手中捏著的畫紙緩緩攤開。

　　不得不說，庚辰的繪畫功力確實是真的強。

　　不過，對畫中池子裏的這個人，周澤本人其實都有些陌生了。

　　這輩子剛開始時，每次照鏡子看著“徐樂”的這張臉，還是會覺得很不習慣的。

　　那種壹覺醒來，壹邊刷牙壹邊擡頭看向鏡子的感覺，堪稱每天早起固定的壹場恐怖片。

　　後來，

　　慢慢的也就習慣了，

　　畢竟，

　　徐樂這貨別的地方不咋的，但長得，確實不賴。

　　這個世界上，純粹吃軟飯的男的畢竟還是少數，不是大家都有骨氣，而是長得好看的畢竟也是少數。

　　反而好笑的是，

　　這個時候，

　　再回頭看壹眼自己上輩子的模樣，

　　反而不習慣了。

　　有點類似清初時的壹道剃發令，無數人為此反抗，等到民國要剪辮子時，又是壹大堆人拼命護著不願意剪。

　　太多太多的東西，都是虛的，唯有習慣倆字，才是最恐怖的。

　　“老板，我們是午飯後走是麽？”

　　安律師特意問了壹下。

　　周澤點了點頭。

　　“好嘞，那我上去先冥想會兒。”

　　說完，

　　安律師就上樓了。

　　不過，

　　進了房間後，他沒在床上盤膝坐下，而是打開了房間窗戶跳了下去。

　　繞了半圈，從西側又走到了藥店門口進去了。

　　推開病房門，

　　安律師再度走了進來，

　　這壹次，

　　他的面色沈靜如水。

　　庚辰閉著眼，像是已經睡著了。

　　但這是“糊弄鬼”呢，

　　妳能睡著麽妳？

　　安律師走到庚辰床邊，居高臨下，就這樣看著他。

　　終於，

　　庚辰緩緩地睜開眼，

　　二人目光對視。

　　安律師沒說話，

　　先開口的，是庚辰：

　　“有些話，我不能說，也不方便說。”

　　“呵呵。”

　　庚辰看著安律師，

　　“老板不都沒再繼續問麽。”

　　安律師點了根煙，繼續默不作聲。

　　“這方面，妳安不起可比我有經驗的，人家的家事，我壹個做手下的，有開口的資格和余地麽？”

　　安律師的眼睛瞇了瞇，

　　對著庚辰的小臉吐出了壹口煙圈，

　　點點頭，

　　又站起身，

　　給他掖掖被角，

　　轉身，

　　走出去了。

　　午飯，比較清淡，六道菜，全是素炒，外加壹份涼拌香菜。

　　很多人是不吃香菜的，但對於喜歡這壹口的人來說，真的是壹種難以抵擋的誘惑。

　　飯畢，

　　安律師很自覺地把車開出來，他能帶路又能當司機。

　　周澤坐在後車座上，鶯鶯坐在周澤旁邊。

　　副駕駛位上坐著的是老道，老道手裏還抱著小猴子。

　　壹車四人壹猴，就這樣出發了。

　　路上，下了壹陣子雷陣雨，雨勢很大，但在壹個小時後也就停了，太陽公公又重新冒出了頭。

　　等到晚上時，才終於到了徐州境內。

　　又繞了城區半圈，到星月滿空時，才抵達了最終目的地。

　　下車後，

　　周澤站在車旁活動著身子，

　　鶯鶯幫周澤按壓著肩膀。

　　坐了這麽久的車，確實有點累了。

　　安律師倒是沒怎麽顯累，畢竟在真正做事兒的時候，安律師還是壹點都不矯情的。

　　“老板，就是這兒了。”

　　安律師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那片林子。

　　不過，

　　他沒有繼續往前走，

　　而是開始環視四周。

　　林子周圍，包括自己等人現在停車腳下踩著的地方，還有些清晰的泥濘水沼，但林子裏，卻顯得很幹爽。

　　這是壹種小細節，壹般人都會忽略掉的小細節。

　　但安律師這輩子大部分的日子其實都在過著“要麽在坑別人要麽防止自己被別人坑”的生活，所以，很敏銳地發現了這壹點。

　　“不是妳布置的陣法造成的？”

　　周澤走到安律師身邊問道。

　　“我那陣法也就是個二把刀，稍微屏蔽壹下感知，掩耳盜鈴可以，但還真沒什麽防水的效果，不然我開什麽律師事務所啊，直接去菜市場掛個牌子專修房屋漏水不比這來錢快得多？”

　　“所以說，有人來了。”

　　說這句話時，

　　周澤默默地取出煙，自己嘴裏咬了壹根，還遞給安律師壹根；絲毫沒顧忌可能隨時都會出現的“十面埋伏”，很自然地讓安律師幫忙把煙點上。

　　都到了這兒了，

　　該驚動的也早就驚動了，

　　打草驚蛇也早打了，

　　也就沒必要再自己嚇唬自己玩兒什麽小心翼翼了。

　　周澤吐出壹口煙圈，

　　唉，

　　膨脹了，膨脹了。

　　“之前庚辰進去後，引發的壹些動靜連土地都感應到了，可能被其他哪方面的勢力也感應到了吧。”

　　“但來得可真快。”

　　這時，

　　林子裏開始有壹道道人影快速地閃爍，

　　宛若是剛剛不小心捅了壹下馬蜂窩，馬蜂們開始傾巢而出。

　　周澤繼續抽著煙，

　　安律師看了壹眼自家老板，也繼續跟著淡定地抽著煙。

　　鶯鶯雙手放在口袋裏，站在周澤身後。

　　老道抱著猴砸，

　　猴砸想出來打架，

　　但被老道按下去了！

　　“人還不少。”周澤感慨著。

　　“嗯，確實不少。”安律師附和著。

　　其實他心裏還是有點慌的，他不擔心老板會打不過，擔心的是自己別不小心被誤傷了。

　　還擔心壹個，就是那個墓穴別被這幫神秘人給毀了，老板好不容易哼次哼次地坐了這麽久的車過來，要是要看的要找的東西沒了，嘖嘖……

　　這時候，

　　四周壹片的黑影已經將周澤等人包圍了起來，有種拍警匪片被匪徒包圍的既視感。

　　不過，

　　並沒有出現壹個頭頭走出來“嗶嗶嗶”壹通廢話的劇情，也沒人問妳們是誰，來自何方，互報家門，做什麽先禮後兵的鋪墊。

　　周澤默默地把抽了不到三分之壹的煙丟在了地上，鞋底在上面輕輕踩了踩。

　　同壹時刻，

　　周圍的黑影像是在壹起結印，

　　聲音很虔誠，

　　也很整齊，

　　結印的同時，

　　他們壹起喊的是：

　　“翻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