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9章 有故事的女人

　　壹間暗無天日的地牢中。
　　徐貞十分忐忑，甚至可以說是恐慌的，生活在這個亂世，結識的人又都不是普通人，見識自然是有的。
　　她根本不認識那個什麽公子。
　　而且，聽聲音，那更像是壹個女人，壹個女扮男裝的西貝貨。
　　難道是爭風吃醋？
　　自己的恩客當中，似乎並沒有這種能引起誤會的客人，她肯定不是那種守身如玉的女人，但起碼也不是那麽隨便。
　　日耳曼大廈住的女子，那起碼挑客人都是有水準的，壹般的客人是不接的，而且很少同時周旋在兩個不同的客人之間。
　　她們不是那種低層次的歡場女人，雖然本質壹樣，但做派是截然不同的，畢竟那些有錢有勢的恩客也是要面子的。
　　這種忐忑和不安麽有持續多久，漆黑的門被打開了，壹束光照射了進來，兩個身穿黑色綢褲的平頭男子走了進來。
　　“妳們幹什麽……”不理會的徐貞的尖叫和反抗，兩人將她直接架了出去。
　　也沒走多遠，也就二三十米的樣子，拐了壹個彎，來到壹間帶有排風扇的房子，比徐貞剛才關押自己的房間要大，也寬敞多了。
　　同時，也沒有那壹股發黴的味道。
　　地上明顯是幹的。
　　桌子，椅子，還有壹盞臺燈。
　　“坐下！”
　　徐貞被摁著坐在那張椅子上，然後鎖住了，不得動彈，那把她押進來的兩個人就分列在她身後壹步遠的地方。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鐵門被推開額的聲音。
　　壹個身材極為高挑的女子走了進來，徐貞壹下子就認出來了，這就是那位把自己抓來的女“公子”。
　　“妳們到底是誰，妳們這樣隨意抓人還有沒有王法？”徐貞奮力的抗爭，並且質問宮慧道。
　　宮慧呵呵壹笑：“徐貞小姐，妳也是聰明人，這個時候，跟我說王法，妳不覺的可笑嗎？”
　　“妳什麽意思？”
　　“好了，我也不繞彎子，費這麽大力氣把徐小姐請過來，自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了。”宮慧是壹個人進來的，今天的談話，越少人知道越好。
　　“妳們兩個先出去吧。”
　　“是！”
　　房間內就剩下宮慧和徐貞兩個人了。
　　“徐小姐，我是誰，妳以後會知道的，但現在，妳必須先回答我的問題，回答的令我滿意了，我自然不會為難妳，倘若，妳不合作，甚至故意隱瞞，這個後果妳是知道的。”宮慧平靜而又冰冷的語氣說道，“嘉臨江上的撈屍人，每天都會撈上來許多無名的屍體，我想，妳不會想成為它們當中的壹具吧？”
　　“妳想知道什麽？”徐貞嚇的臉色蒼白，死亡的恐懼每個人都有的。
　　“徐小姐，我們查過妳的過往，妳的學歷不低，讀過大學，按道理說，妳想找個工作，或者嫁個體面的人，這都不難，為什麽會選擇走現在這條路呢？”宮慧上來就直接問道。
　　徐貞訕訕壹笑：“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哪個女人願意過這種生活？”
　　“能說壹說妳的故事嗎？”
　　“長官，妳把我抓來，不會是想聽我講故事吧？”徐貞驚訝的眼睛壹瞪問道。
　　宮慧呵呵壹笑：“同為女人，我很想了解壹下。”
　　徐貞不明白宮慧為什麽對她的歷史感興趣，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她若是不說，恐怕是過不去了。
　　“給我壹支煙。”
　　宮慧站起來，開門出去，問門口的衛兵拿了壹包煙還有火柴進來，她不抽煙的，來自羅耀的影響。
　　女人抽煙，會影響到生育，她深信不疑。
　　親自過去，給徐貞點燃壹支煙。
　　“我出身也算是殷實之家，父母壹直供我讀書，十八歲那年，我到省城念大學，那是省城唯壹的壹所大學，我不光成績好，還是班上最漂亮的，追求我的男同學很多……”徐貞吸了兩口，情緒起來了，仿佛回到過去求學的美好時光。
　　徐貞的口才很好，對自己過往經歷娓娓道來，這壹點也說明了，她剛才自述中提到的，她上學的時候成績很好。
　　“妳什麽時候來的山城？”
　　“民國二十七年初吧，我也是逃難過來的，江浙壹帶的工廠學校西遷，我就過來了，當時我還沒有畢業。”
　　“妳是怎麽住進了日耳曼大廈，以妳的經濟實力，日耳曼大廈那種高級公寓，怕是住不起的？”宮慧繼續問道。
　　“是，我是住不起日耳曼大廈那種高級公寓，是有人給了我錢，讓我能住得起那裏。”徐貞回答道。
　　“誰給妳的錢？”
　　“包養我的男人。”
　　“妳明明可以自食其力，為什麽要找個男人包養自己，就是為了貪腐享受，不勞而獲？”
　　“我也想自食其力，可是，我做不到。”徐貞訕訕壹笑，“亂世中，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人做不到這壹點，因為，只要是有權有勢的男人，都會覬覦妳的美色，我雖然讀了不少書，可這些幫不了我。”
　　“妳可以反抗？”
　　“是，我可以反抗，但我沒有勇氣去死。”徐貞道，“所以，我只有選擇這樣活著，這也是我的命。”
　　“如果我是妳，沒有人能強迫我不願意做的事情，哪怕是拼個妳死我活。”宮慧沈默了壹會兒，鄭重地說道。
　　“妳比我有勇氣。”徐貞楞了壹下，羨慕地說道。
　　“那個讓妳無法抗拒，包養妳的男人是誰？”宮慧把話題拉到正題上來。
　　“妳們調查過我，難道還不知道嗎？”徐貞淒然壹笑。
　　“我希望妳自己主動說出來。”
　　“汪兆銘。”徐貞猶豫了壹下，但還是說了出來。
　　“妳對他，壹開始也是有仰慕的成分吧？”
　　“是，他成熟，優雅，風度翩翩，是很多女人心目中理想的伴侶，我也壹樣，很容易就被他迷住了。”徐貞不否認自己並非在脅迫之下做了汪氏的情人，但後來，她也算漸漸認清了這個人，但那為時已晚。
　　“汪兆銘出逃，妳為什麽沒有跟他壹起走？”
　　“我只壹個見不得光的女人，這麽絕密的事情，妳覺得他會事先跟我說，還把我帶走？”
　　“那事後呢，妳們還有聯系嗎？”
　　“沒有，我連他去了哪兒都不知道，怎麽聯系？”徐貞笑道。
　　“汪氏出逃，妳不是沒有了收入，妳是怎麽生活？”
　　“他給我留了壹筆錢，也算是對我還有那麽壹點兒情義。”
　　“這麽說，妳在山城的生活都是靠這筆錢支撐？”
　　“也不完全是，他不丟下我不管了，我總不能坐吃山空，自然需要找別的門路，因為我會英語，喬治·凱文介紹我認識壹個美國人，很有錢。”徐貞很放松的交代出她跟奧斯本的關系。
　　“妳們倆在壹起多久了？”
　　“半年了吧，壹開始我還是挺抗拒的，只願意跟他做朋友，畢竟，我不太喜歡跟洋人那個……”
　　“咳咳，這個話題能不能不要說的那麽具體？”宮慧臉頰壹紅。
　　“長官看起來年紀不大，原來還沒有經歷過男女之事？”徐貞笑了，有點兒反客為主的意思。
　　“徐貞，是我在問妳，不是妳在問我！”宮慧面色壹冷，“妳知道這個美國人是做什麽的嗎？”
　　“妳們是想知道奧斯本的事兒？”
　　“別打岔，回答我的問題。”宮慧喝斥壹聲。
　　“他這個人很神秘，具體做什麽我不知道，她告訴我，他是做生意的，但是經常好幾天不見人，又突然出現，做我們這壹行的，他貪圖的我的身子，我呢需要他的錢，大家各取所需，實在沒有必要去了解對方的秘密，那樣對大家都好。”徐貞道。
　　“看來，妳很懂人性。”
　　“長官，妳還想知道什麽？”徐貞反過來問道，“反正都被妳們抓過來了，妳們想問什麽，我知道的都告訴妳們。”
　　“妳是不是離開過山城？”
　　“是。”
　　“去什麽地方？”
　　“香港。”
　　“為什麽去香港？”
　　“我聽人說，他去了香港，過去找他，後來才知道，他人已經在靜海了。”徐貞點了點頭。
　　“誰告訴妳他在香港？”宮慧問道。
　　“喬治。”
　　“他怎麽知道汪氏在香港，為什麽告訴妳這些？”宮慧追問道。
　　“我不知道。”
　　“妳平時不聽收音機，也不看報紙嗎？”
　　“很少，偶爾。”
　　“平時做什麽打發時間？”
　　“打牌，寫字，看書，有時候會出去逛街，看電影。”徐貞想了壹下道。
　　“嗯，謝謝徐小姐的配合，今天就先聊到這裏，期待我們會很快再見面。”宮慧直接結束了談話，站了起來。
　　“什麽意思，長官，我知道都跟妳說了，妳們不放我走嗎？”徐貞激動的質問道。
　　“稍安勿躁，有些事情還需要徐小姐配合調查，先委屈壹下吧。”宮慧叫來人，將徐貞帶了出去，繼續關押。
　　……
　　宮慧匆匆返回。
　　“這是我憑記憶寫出來的問話記錄，妳看壹下。”宮慧如同壹陣風壹般走進羅耀辦公室，將壹份問話記錄放在他的面前。
　　羅耀放下手頭的工作，仔細翻看起來。
　　宮慧壹路趕回來，壹口水都沒喝，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壹口氣喝了壹個底兒朝天。
　　羅耀余光掃到了這壹幕，沒說什麽。
　　“從妳對徐貞的問話，她的回答來看，這還是個有故事的女人。”羅耀匆匆翻了壹遍，合上說道。
　　“是個有故事的女人，不過，我對她有壹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宮慧放下水杯說道。
　　“哦？”
　　“反正這個女人跟我見到的任何壹個都不像，很奇怪。”宮慧搖頭道，“我真的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宮慧這麽壹說，倒是把羅耀的興趣給勾引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