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說：‘天熱。光著。’

　　我說：‘妳可真是壹個不可救藥的ｃａｎａｌｉｓｔ……’

　　他說：‘肉體主義者？這詞妳都會？還說妳的英文不行。’

　　我說：‘昨天我做了壹個夢，夢見我的桌子上有壹個顯微鏡，我把自己的手放在鏡頭下邊，然後觀看我自己。’

　　他說：‘看見了什麽？’

　　我說：‘我看見我自己的細胞，看見了我的細胞在瞬間發生、成長、死去。

　　我發現我在衰老著。’

　　他說：‘每個人都壹樣。我們從剛壹生下來，就開始了衰老的旅程。’

　　我說：‘我挺別扭的。’

　　他說：‘是啊，沒有人願意老。’

　　我說：‘可是沒辦法，這是規律。’

　　他說：‘對。我們不能超越生死，但是我們可以從有限的生命中盡量多地創造快樂、提取快樂。’

　　我說：‘有種種限制啦……’

　　他說：‘夾縫中求快樂嘛。’

　　我說：‘比如？’

　　他說：‘比如我看過壹個美國女人寫的紀實文字，說她剛到紐約的時候，就去逛成人店，有壹家女性經營、專為女性服務的小店，裏邊的玩具、光碟琳瑯滿目。女店員對她推薦了壹個最新到貨的小玩具，設計精巧，是兩組共六枚橢圓形不銹鋼小球，無繩遙控器做成胸花，同時也是太陽能接收器。店員帶作者到後面的店員宿舍試帶，戴好以後，輕輕壹扭胸花上的花蕊，肉洞洞裏邊的不銹鋼小圓球就開始振蕩。果然妙不可言。’

　　‘作者就此不拿出來了，結賬走人，帶著就出門了。擡頭看著明媚的陽光，體會下邊兩個小洞洞裏邊酸脹酥麻的讓她難受讓她快樂感覺。她的身體深處，有壹種強烈的快樂＋痛苦的感覺。十幾美元，買來無數小時的強烈的快樂享受，裏面被溫柔地觸摸蹂躪，買來無數小時的巨大的、強烈的、震撼的快感。走在大街上，走進餐廳，走進辦公大樓，走進公寓，走進電梯，誰也看不出來她的小秘密——只要她的臉別太紅。’

　　我說：‘咱這兒有賣麽？’

　　他說：‘這種設計的，好像沒見過。小跳蛋網上倒是有賣，但是遙控器是連線的，不如紐約那種方便。’

　　我說：‘妳說他怎麽琢磨出來的？真有聰明人哈。’

　　他說：‘江上遊那個妳看了麽？’

　　我說：‘沒，體諒體諒我，我哪兒有功夫啊。’

　　他說：‘哦，不著急。’

　　我說：‘就是寫玩具的？’

　　他說：‘哦不，回憶錄，總的感覺挺真誠的，不像大多數網上的文字。但是其中我懷疑有想像的成分。比如最後，他和兩個女人在壹個床上。不過也難說。

　　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我說：‘只有我們想不到的。’

　　他說：‘對。等妳有空閑時間，慢慢看吧。’

　　我說：‘好。哎？聽妳這口，怎麽像對快掉隊的學生似的啊？呵呵。’

　　他說：‘不不不，我沒那意思。只是味精。味精。記得麽？妳說的。美味添加劑。’

　　我說：‘助燃劑。妳說的。’

　　他說：‘行啊妳，都記得？’

　　我說：‘對。’

　　他說：‘前天黎明，我放下電話以後，自己看著東邊的日出。房間裏邊安安靜靜的，樓群裏邊安安靜靜的，可是我的心裏熱鬧極了。’

　　我說：‘怎麽熱鬧？都想什麽了？’

　　他說：‘我腦子裏也擠進來幾十臺大型電器。’

　　我說：‘不會吧？呵呵。’

　　他說：‘我想了很多。該想的不該想的。’

　　我說：‘喲，告訴姐姐妳想了哪些不該想的。’

　　他說：‘算了，那些本來就不該想，就更不應該說。說出來也是惘然。答應我壹件事兒好麽？’

　　我說：‘那我得看是什麽樣的事兒。’

　　他說：‘妳的房間裏邊，那幾十臺電器歸置好了以後……’

　　我說：‘得幾天，說。’

　　他說：‘等妳完全歇過來以後。’

　　我說：‘得幾天，說。’

　　他說：‘等妳有空閑時間了。’

　　我說：‘哎呀，妳到底要怎樣？’

　　他說：‘買壹臺飲水機，放在妳的房間。記住，是妳的房間。’

　　我說：‘嗨！就這個？我還以為……’

　　他說：‘再找壹個地方存壹個塑料盆。’

　　我說：‘妳又沒憋好主意！’

　　他說：‘那是。妳指望狗嘴裏伸出象牙？’

　　我說：‘呵呵。’

　　他說：‘有了飲水機和塑料盆，以後妳就只管鎖好門就行了。就不用出出進進影響家人睡覺了。’

　　我說：‘妳這流氓。心還挺細。’

　　他說：‘粗枝大葉那都不是真壞蛋。頂多是小混混兒。’

　　我說：‘我說，大壞蛋，妳夏天在家真就那麽光著啊？’

　　他說：‘啊，我從不騙人啊，說光就光。’

　　我說：‘妳下邊那吹胡子瞪眼睛的張飛也不怕叫人看見？’

　　他說：‘就算有人看見，那也是觀者願意。在我自己的家裏，光著不犯法。

　　哎說正經的。’

　　我說：‘好，大家註意，大壞蛋終於要說正經的了。’

　　他說：‘把妳買的振蕩器找出來，放在方便的地方。’

　　我說：‘大家請註意，這就是大壞蛋的正經話。’

　　他說：‘是啊，我夠正經的了。我今天說了這麽多話，還沒壹句是關於汁液的呢，我容易麽我？’

　　我說：‘好吧，姐體諒妳。接著說，要幹嘛？’

　　他說：‘妳裝。妳說找出來幹嘛？那位拿出白菜，妳說幹嘛？吃唄。那位又拿出黃瓜胡蘿蔔，妳說幹嘛？’

　　我說：‘嗯，她能做很多事兒。’

　　他說：‘回答正確。妳現在已經快出山了。’

　　我說：‘呵呵，可是我還沒看見冰山呢。’

　　他說：‘然後呢，妳的房間再經常備些妳愛吃的點心，還有香蕉。’

　　我說：‘又來了。’

　　他說：‘不不不，這香蕉是好東西，餓了的時候，吃幾條就管事，而且有營養、能潤腸。大腸是我們經常忽略的，其實腸道功能……’

　　我說：‘妳沒怎麽說三點水兒的，改說月字旁的了。’

　　他說：‘哎呀，我真是正經跟妳講道理呢。嗨，怎麽流氓要正經的時候，比不正經還可笑啊？’

　　我說：‘呵呵。’

　　他說：‘其實，腸道功能是影響我們健康的因素之壹。很多人不懂美食和營養，更多的人不經常做凱格爾練習和提肛練習。其實我國古人早就發現了腸道功能和長壽之間的關聯，所以提出“搓谷道”的方法。’

　　我說：‘凱什麽？’

　　他說：‘上網查“凱格爾練習”。’

　　我說：‘喲，還端著。’

　　他說：‘不是，壹言難盡。’

　　我說：‘壹言難盡就多說幾句唄。’

　　他說：‘說著說著，咱倆又會激動了。’

　　我說：‘哦，激動就激動唄。’

　　他說：‘那妳就又休息不了了。妳就更累了。妳就更緩不過來了。妳就更沒時間買飲水機了。沒有飲水機和塑料盆，妳就老得出溜出溜壹趟壹趟的，躡手躡腳的，提心吊膽的。哎，對了，問妳壹個問題。妳那天用的是妳的座機還是手機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