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偽君子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孝宗皇帝中興大明,正德小子荒唐浪蕩,士子激昂空談江山,廠衛番尉如虎如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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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出其不意

明朝偽君子 by 賊眉鼠眼

2018-7-10 17:02

  深夜子時,京師沈寂在壹片黑暗和靜謐之中。
  更夫懶洋洋的梆子敲得有氣無力,伴隨著百姓家宅裏遙遙傳來的壹兩聲狗吠,梆子聲漸行漸遠。
  這是壹個平靜而平常的夜晚,和無數平常的夜晚壹樣,無月無星,寒風呼嘯。
  樹欲靜而風不止。
  錦衣衛和東廠團團圍著馬府保護馬文升時,京師內城另壹處豪奢的大宅前院內,宣府鎮守太監劉清雙膝著地,跪在院子裏,卵石鋪就的前院坪地膈得他的雙膝完全麻木了,可劉清卻壹動不動地跪著,額頭已被磕出壹片殷紅可怖的血漬,宛若無數條河流流淌過他的臉龐,深夜裏的這張臉狀若厲鬼,分外恐怖。
  砰砰砰!
  劉清神誌已有些模糊了,身軀搖搖晃晃,可是求生的本能仍在命令身體做出乞求的動作。
  休息了壹會兒,劉清又開始面朝前堂磕起頭,認認真真壹絲不茍地磕著,任由額頭幹涸的傷口又流出鮮血。
  “老祖宗,賤婢知錯了,您饒了賤婢這壹遭吧,事情並非不可挽救,只待那二十多個刺客伏誅,這件事可以壓下來的,求您饒了賤婢吧,我願為您生生世世做牛做馬……”
  低沈似嗚咽般的乞求聲,在深夜的院落裏悠悠回蕩。
  前堂內卻沒有任何動靜。
  劉清心涼了,他由衷地感到了恐懼,這個院子的主人若沒有動靜,說明他註定要成為壹顆棄子,棄子的命運只有死。
  不知過了多久,前堂的回廊檐下緩緩走出壹道身影,身影藏在檐影裏,看不清眉眼。
  “老爺發話了,妳回去收拾壹下,宣府鎮守妳就別指望了,明早上路,發配鳳陽守陵,平安過妳下半輩子吧。”
  劉清呆了片刻,既而大喜,痛哭流涕,磕頭如搗蒜。
  ※※※
  深夜的馬府人影幢幢,無聲無息裏透著壹股壓抑人心直欲窒息的沈悶感。
  前院內院,圍墻內外都布滿了人,二十多名刺客仍潛伏在京師某個地方虎視眈眈,廠衛不敢有絲毫懈怠,馬尚書若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陛下必不會輕饒他們。
  這幾日馬文升表現得很配合,畢竟馬大人雖然年已七十六,但如果能多活壹二十年他也不會反對的,表現氣節是壹回事,珍惜生命又是另壹回事,兩者並不相沖突,古人擡棺出陣,擡棺上諫之類的事情不少,但這只是向世人表明自己的壹種態度,擡棺並不代表他們就會進棺材,事實證明,擡棺上陣或上諫,活著回家的幾率非常大。
  老實說,若不是出行不太方便,馬尚書也想弄副棺材滿城遊壹圈,然後在京師人最多的地方發表壹下演講,旗幟鮮明地表達自己誓死不向賊人妥協的決心,多好的邀名買直的機會啊,可惜外面太危險了,“誓死”兩個字吆喝壹下可以,別玩真的。
  內院的書房油燈如豆,老家仆又多點了兩根蠟燭,讓屋子更敞亮壹些。
  書房是男人的禁地,尋常人不得進出,馬尚書尤甚,就連結發老妻偶爾進來幫他收拾壹下,馬文升都板著臉好幾天不高興。
  然而此刻書房裏卻坐著秦堪和馬文升,就著有些昏暗的燭光,垂頭註視著中間的壹塊棋盤,二人神情凝重,絞盡腦汁冥想對策。
  家人都不準隨便進出的書房,馬文升卻讓壹個外人進來了,委實有些奇怪,馬府的老管家遠遠站在書房門外,不停地踮足朝書房裏瞧,壹臉的不解。
  更不解的是二人下的棋,棋盤方正,棋子圓潤,正合天圓地方之正道,看似圍棋,可兩人的下法……
  “連活三,五子已成,馬尚書,您又輸了。”秦堪淡笑著落下壹子。
  馬文升急忙揉了揉渾濁的老眼,發現這豎子果然贏了,臉色頓時有些難看,伸手恨恨地朝衣袖裏掏,壹邊掏壹邊發脾氣。
  “哼!奇淫巧技而已,這五子棋究竟是哪位先賢所創?與我儒家之道絲毫不相合……”
  秦堪笑吟吟地瞧著他,也不反駁。
  馬文升掏衣袖,掏內襟,掏來掏去忽然動作壹滯,帶著痛心的語氣嘮叨:“下棋便下吧,妳壹個二十歲的年輕娃娃卻要添什麽彩頭,二兩銀子壹盤,妳當老夫的銀錢是大風吹來的?陛下早在弘治十二年便下過禁令,禁止民間關閉博彩,老夫堂堂二品尚書,妳竟壞我名節,而且壞了老夫十多次名節,簡直混賬之至……”
  秦堪忍不住道:“老尚書先把銀子付了再嘮叨吧,這麽大把年紀若再賴賬,名節可就掉壹地啦。”
  “老夫輸光了,先欠著!年紀輕輕的老惦記這些阿堵物,難成大器。”
  秦堪只好苦笑。
  二品尚書要賴賬,天王老子也拿他沒辦法的,想咒他生兒子沒屁眼吧,明顯來不及了……
  錢輸光了,老頭兒棋興卻絲毫不減,興致勃勃地拉著秦堪再來壹盤。
  沒利益的事秦堪很少幹,不過拗不過老頭兒的威逼,也罷,就當為老年人獻愛心了。
  沈寂的書房內,二人緩緩落子,馬文升凝視著棋盤,看似不經意道:“今夜他們該來了。”
  秦堪落子的手微微壹頓,又穩穩地落下。
  “老尚書何以如此肯定?”
  馬文升微微壹笑:“老夫雖是文人,好歹也當過幾年兵部尚書,兵者,詭道也。戰則以正合,以奇勝,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事定矣。今夜是陛下嚴旨的最後期限,廠衛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士氣已泄了壹半,再加上今夜無月無星,夜視不佳,那些刺客失了人和,也只能抓住天時地利了,今夜是他們唯壹能刺殺老夫的機會,他們都是精通韜略的將領,不可能錯過的。”
  秦堪神情凝重了,心思再也不在棋盤上。
  “我等廠衛將馬府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水潑不進,針插不進,以老尚書之見,他們會用什麽法子攻進來?”
  馬文升沈穩笑道:“老夫剛才說過,攻其不備乃用兵之奇道,正道既無望,他們用的法子必然是妳想不到的,記得昨夜赴死的五名刺客嗎?他們不會讓同伴白白送死,必然有內因。”
  “老尚書老奸巨……咳咳咳,能否給下官壹點提示?”
  馬文升白眼兒壹翻:“這事兒當然該由妳們廠衛操心,關老夫何事?總之,賊人攻進來的法子必然不同尋常,上天入地都有可能,老夫又不是賊人,怎能猜得到?連活三,哈哈,豎子,妳終於輸了,快拿銀子來。”
  秦堪苦笑著掏銀子,老頭兒真夠卑鄙的。
  接下來的棋盤鏖戰,秦堪的手風很不順,被馬文升連贏了好幾盤,贏得馬尚書老懷大慰,捋須大樂不已。
  秦堪心思早已不在棋盤上,嘴裏反復咀嚼著馬文升的話,腦子快速分析運轉著。
  “上天入地,上天入地……”秦堪喃喃自語半晌,接著眼睛猛然睜大,眼中瞳孔縮成針尖,站起身把身前棋盤壹掀,失聲道:“不好!挖地道!”
  馬文升原本憤懣的老臉聞言漸漸也凝重起來,捋須抿唇不言不語。
  “老尚書,恐怕您現在不宜留在書房和臥房裏了,還請您和家眷趕緊離開……來人!保護馬尚書及其家眷站到前院空曠坪地裏,馬上把內院團團圍起來!火槍手入內院,面朝臥房和書房列陣,快!”秦堪不由分說,拖著馬文升的手便往外走,壹邊走壹邊大聲下令。
  深夜裏,寂靜的馬府頓時喧鬧起來。
  馬文升和家眷被廠衛裏三層外三層踉蹌地離開了書房,人剛離開,便聽到內院的書房內傳來壹聲轟然巨響,內院的房子搖晃震動起來,壹陣濃烈嗆人的煙霧彌漫充斥著書房內外。
  秦堪兩眼圓睜,呆呆地註視著已成壹片廢墟的書房,剛才若晚走半刻,現在他和馬文升恐怕已成了廢墟中的兩具屍體了。
  冷汗迅速浸透了衣衫,寒風壹吹,秦堪感到遍體冰涼。
  爆炸聲驚動了所有校尉和番子,大家帶著震驚的神情紛紛拔刀出鞘,盯著那片冒著青煙的廢墟如臨大敵。
  靜謐無聲裏,壹股無形而凝重的殺氣漸漸凝結,充斥在火藥味濃郁的空氣中。
  人影不斷閃動挪移,幾個呼吸間,校尉們已在書房外布好了陣。
  半炷香時間過去,廢墟裏忽然有了動靜,散落的磚頭和房梁被掀開,接著幾名穿著黑衣的人影仿佛從地底鉆出來的惡鬼般,壹個兩個三個……二十多個人在書房外聚集成群,沈默地盯著數丈之遙列陣以待的校尉們。
  秦堪心中壹緊,來了!他們終於來了,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進了馬府,若非搶先壹步猜到,差點著了他們的道。
  東廠領班氣急敗壞地從前院趕來,口中罵罵咧咧:“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妳們錦衣衛在拆馬尚書家的房子麽?好大膽子!”
  秦堪大喜,暫時懶得計較廠衛之間的仇怨,壹把拉住領班,指著前方廢墟上沈默靜立的二十多名刺客,道:“快看,瞧見他們了嗎?”
  東廠領班渾然不知內院發生了什麽事,順著秦堪手指凝目看去,不由壹呆:“他們是誰?”
  秦堪笑道:“當然是我們的目標,那夥亡命的刺客,難道妳沒看出來嗎?”
  領班楞了片刻,接著欣喜若狂,立馬拔刀在手:“那還等什麽,咱們並肩子……餵,妳後退是什麽意思?”
  秦堪悄然退後壹步,然後……飛起壹腳踹在東廠領班的屁股上,領班壹聲慘叫,被壹股大力踹得身形踉踉蹌蹌朝那群刺客撲去,悲壯之勢如同單騎殺入長阪坡的趙子龍,英勇得壹塌糊塗。
  “妳好卑鄙……”領班悲憤大叫。
  “辛苦了,妳先幫我試試他們的身手……”秦堪嚴肅地朝領班喊話,壹臉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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