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正德選妃（中）

　　單只論容貌，王氏確實是傾城之色，壹出場便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就連敬事房掌印太監馬春也兩眼發光，眼珠子動也不動地盯著王氏。
　　廣場上其余女子們的目光又不壹樣，秦堪很容易便看懂了她們的眼神，那是壹種想拿把刀子在王氏臉上畫圍棋棋盤的嫉妒目光。
　　選妃的淘汰率是很高的，絕不遜於後世某些節目秀的海選，千名待選的女子中，按制只有五十人才能進入第二輪選拔，麻雀飛上枝頭當鳳凰，其難度跟鯉魚躍龍門差不多，如此殘酷的競爭環境裏，忽然多出王氏這麽壹個嬌媚傾城的禍害，眾多心懷鳳凰夢想的女子怎能不對她除之而後快？
　　王氏站在承安門前的廣場，迎著萬千道或嫉妒或驚艷的目光，抿唇笑了笑，顯然她對自己的姿色很有自信，纖手輕擡，無意地拂了拂被風吹散的發鬢，眉眼間閃過壹絲不易察覺的傲然。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秦堪不得不說，只論容貌的話，此時王氏足可稱得上“鶴立雞群”了。
　　雞們很不愉快，其實秦堪也不大愉快，古有“焚琴煮鶴”這種煞風景的事，細細思量，那只鶴應該是太高調了，令人不得不將其殺之拔毛烹之而後快。
　　江彬很愉快，他神情恭敬地站在毛澄和秦堪身後，卻悄然擡眼，目光恰與王氏在半空中相碰，二人同時抿了抿唇，彼此神會，然後各自很快轉移視線，壹副素不相識的樣子。
　　秦堪扭頭看了看禮部尚書毛澄，毛澄第壹眼見到王氏時也有壹瞬間的失神，隨即目光充滿了贊嘆，捋著長須笑著點頭。
　　“確是人間絕色，濃抹淡妝總相宜，不錯，堪為陛下良配……”毛澄笑贊道。
　　秦堪笑著點頭附和，側頭看了看江彬，江彬神情愈發喜不自勝。見秦堪笑意滿面地看著他，江彬急忙朝秦堪作了壹揖，這壹禮頗有含義。
　　無聲點了點頭，秦堪轉過身，嘴角不易察覺地壹撇。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這姓江的顯然入錯行了，當什麽官呀，看這皮條拉得如此高端大氣，天生當大茶壺的料，人為什麽總是無法正確認識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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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時三刻，鐘鼓樓敲響了鐘聲，廣場上停止了喧鬧，千名麗人規規矩矩排好隊站在廣場上，迎著周圍官員，太監和軍士們各異的目光，在十余名小宦官的指引下魚貫走入宮門。
　　秦堪籲了口氣，露出溫和的笑容，請禮部尚書毛澄先行，毛澄急忙謙讓，二人客氣了壹番後並排而入，敬事房掌印太監馬春笑吟吟地跟在後面，至於那位朱厚照從宣府帶回來的遊擊將軍江彬，只能低眉順目地走在最後。
　　選妃地點定在午門廣場上，從承安門進入後，步行半個時辰才到，也不知哪個奇葩定下的地點，午門廣場是朝臣挨廷杖的地方，從洪武年到正德年，不知多少觸犯龍顏的大臣被杖斃在這個廣場上，劉瑾亂政時猶甚，若有通靈之人放眼壹瞧，廣場上定然許多光著屁股的忠臣魂魄飄來飄去，怨念無限，這樣的地方選妃子實在很不講究。
　　在小宦官的指揮下，千名待選女子在廣場上排成整齊的方陣，廣場東面壹字擺開四張太師椅，馬春殷勤的請毛澄和秦堪坐下，很快便有小宦官奉上茶水和精致的糕點。
　　海選工作很繁瑣，看起來各種鶯鶯燕燕鳥語花香，實則非常辛苦。女子們五人為壹組，等待少監叫名，然後五人為壹排在四位選妃正副使面前站定，秦堪和毛澄等四人則先看籍貫和出身，然後再粗略看看五人的容貌身段兒，同時暗中註意壹下五人行走時的儀態以及氣質。
　　這壹刻秦堪才發現後世的言情書多麽誤人閨女，那種大大咧咧的傻大姐或性格迷糊可愛狀的女子是絕對無法通過第壹輪海選的，皇帝選妃首重德行，儀態和端莊，其次才是容貌，傻大姐和迷糊小可愛在第壹輪就會被萬千走高冷路線的女人踩在腳底下，連皇帝的面都見不到就乖乖打道回府，此生永無可能與皇帝有任何交集。
　　每五人為壹批，若有儀態或氣質出眾者，四位選妃使交換壹下眼神，然後小宦官便將其引入午門宮內，由年紀稍長的女官為其體檢，這個體檢過程是非常羞人難以啟齒的，進入壹間宮殿，站著脫光衣裳，女官上前查驗皮膚，發，頜，口，鼻，背，胸，腿，腳等等，還要聽其嗓音，再端莊再美麗的女子，若是生就壹副鴨公嗓也是不行的，總之，比騾馬市場挑牲口還嚴格。
　　當然，清白處子之身是第壹必備條件，若是發現待選女子中有非完璧之身者，不僅要打入大牢治罪，其父母家人都會被連累，三代翻不了身。
　　剛開始秦堪還打起精神認真遴選，然而選了百十人後，秦堪便有些意興闌珊了，眼睛半瞇不瞇靠在椅背上，翹著腿有壹口沒壹口地品啜著茶水，也不知睡著還是沒睡著。
　　畢竟是別人家的老婆，選得再起勁，晚上她也爬不到自己床上，對自己沒好處的事秦堪總是不太感興趣的。
　　就這樣選了壹個多時辰，秦堪迷迷糊糊打瞌睡時忽然聽得小宦官尖著嗓子喚道：“順德府王氏上前——”
　　秦堪終於睜開了眼睛，靜靜註視著王氏盈盈款款走出隊伍，小蠻腰如柔風拂柳般搖擺著走到前面。
　　她再次收獲了無數驚艷的目光，毛澄捋著長須含笑點頭不已，馬春瞇著眼睛嘴角咧得大大的，江彬看著幾位選妃使的表情，臉上露出壹絲矜持的喜意，眼中反復閃爍著的光芒不為艷光四射的女色，儼然卻是赤裸裸的權力欲望。
　　秦堪臉色有些不好看了，擡頭看了看天色，眼中冒出幾分森然的殺意。
　　若讓王氏順利進入第二輪，她與朱厚照見面則無法避免，將來不知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吩咐錢寧辦的事直到現在也沒見動靜，秦堪終於對錢寧生出壹絲殺機，王氏若被入選為妃，必殺錢寧以泄憤！
　　“順德府王氏容貌身段皆上佳之選，幾位大人意下如何？”敬事房掌印馬春笑著問道。
　　毛澄點點頭，臉上閃過壹絲遲疑：“此女容貌無話可說，可謂百裏挑壹，但是觀其氣度儀態，卻少了幾分端莊，這個……”
　　馬春笑道：“難得壹見的美人，陛下見之必然心喜，說來這次選妃只為天家後嗣之故，陛下若喜必不惜恩典甘露，來日天家喜添龍子，亦是我大明社稷之福，至於端不端莊，選進宮後自有女官教她們儀態和規矩，半月之期足可脫胎換骨，毛老大人，說來說去，咱們也該挑個讓陛下瞧得順眼的美人才是呀。”
　　江彬急忙道：“下官位卑言輕，但恕下官放肆，下官以為馬公公所言甚是。”
　　二人言畢，毛澄也沒話說了，臉上閃過壹絲猶豫後，終於重重點了點頭。
　　如今的朝臣們太急了，從憲宗皇帝開始，天家子嗣壹直不昌，這也是大臣們心中懸著的壹塊心病，到了正德朝，當今天子已近三十歲，卻仍壹無所出，將來若是有什麽不可言之變故，皇位該委於何人？
　　馬春顯然對這王氏很中意，也不知是不是收了江彬的好處，見毛澄點了頭，馬春又笑著問秦堪：“不知秦公爺意下如何？”
　　秦堪心中焦急，無奈此刻四位選妃使有三位都同意，再說此時也不宜與江彬公然翻臉，於是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道：“各位大人都答應了，我自然無話可說，便選定王氏了吧。”
　　江彬聞言臉上的喜色更甚，秦堪眼中惱怒之色壹閃而過，心中暗暗琢磨著壞主意，既然錢寧這家夥靠不住，索性今晚派人把王氏從宮裏偷出來，讓唐伯虎把她辦了再送回去，反正唐大才子習慣白吃白嫖。為了大明社稷久安長盛，秦公爺客串壹下皮條客亦未嘗不可，甚至唐大才子嫖完了再送他壹個紅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思來想去總覺得太虧本，憑什麽讓別人辦了事自己還得貼錢送紅包？這事辦得有點賤啊……秦公爺又擡起自己白凈的右手，仔細註視著自己修長美觀的手指，腦中迅速換了壹種新思路。
　　其實有的事情不必那麽麻煩，壹根手指就能辦到的事，何必假手他人？
　　肚子裏咕嚕冒著壞水時，王氏卻已朝四人盈盈壹福，然後被殷勤的小宦官弓著腰請進午門內宮，蓮步輕移，玉腿輕擡，眼看就要跨過那道代表榮華富貴萬千寵愛的門檻了。
　　這時午門廣場南面忽然急匆匆跑來壹道身影，卻是身著絳紫錦袍的小宦官，小宦官匆匆忙忙走到四位選妃使面前，朝四人行了個禮，然後垂手恭聲道：“四位大人恕罪，適才宮門外傳來東廠消息，近日東廠番子在順德府發現白蓮教余孽的行蹤，東廠幾經追查，昨日終於發現白蓮教余孽竟與順德府推官王鑒之有著密切關系，東廠檔頭連夜突審，王鑒之認了供狀，聽說其女王氏已入京選妃，為防陛下禦駕不測，東廠特向四位大人緊急告書，請四位大人參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