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生檔案
　　姓名：小熊
　　城市：廣東省廣州
　　年齡：16
　　星座：雙魚
　　關鍵詞：單純，傻，怎壹個“二”字了得
　　簽名：我親愛的男孩，請別再打擾我的生活。
　　16歲的時候，妳最擔心什麽？
　　考試分數太低？爸媽感情不好？有喜歡的男生不敢表白？
　　妳們那些都太小兒科了，我最擔心的是——我是不是得了性病！
　　我不敢去醫院檢查，不敢跟朋友說，更不敢跟我媽提，我每天都在焦慮中煎熬，我覺得我的生命之火在16歲這壹年就熄滅了，別的女生是生機勃勃等待綻放的花骨朵，而我只能是開到枯萎的非洲菊，躲在陰暗的角落慢慢雕謝。
　　我人生的前15年乏善可陳。不過至少，我傻得出類拔萃。
　　小時候跟同學玩捉迷藏，我躲在米缸裏，她們沒找到我就直接回家了，而我在裏面等她們等到自己睡著。初中時壹個調皮的男生說我們班主任懷孕了，誰都知道他是在故意擠兌班主任肚子有贅肉，唯獨我信以為真，真的買了壹套寶寶裝送給她。還有以前我們宿舍壹個女的因為懷孕在班上哭得死去活來，我還壹直以為她是跟男朋友分手所以傷心。
　　總之壹句話，我就是個二。二到驚天動地，二到人神共憤。
　　“妳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拉低人類智商的平均值。”
　　說這話的是小島，她是我媽同事的女兒。她媽跟我媽在壹個辦公室上班，她們兩面和心不合，每天都在暗暗較量。　比如，小島她媽買壹條新裙子就故意就穿到單位來顯擺顯擺，我媽當下總是很配合地贊不絕口，可壹回到家就立刻癟癟嘴說醜死了。
　　她們比誰用的護膚品更貴，誰的老公更會賺錢，誰家的房子更大，總之什麽都比，很不幸的，作為她們女兒的我和小島也成了其中比拼項目之壹。
　　但我媽註定得失望，因為她的寶貝女兒，我，完全沒有競爭力。
　　我就是那種傳統意義上的高中女生，傳統意義的意思是說：我長得很平凡，沒什麽閃光點，剛開學的時候經常會被人叫錯名字，家裏沒有窮得叮當響，也沒有富到可以讓我在學校呼朋喚友，我在班上說話不敢太大聲，課堂上舉手回答問題都要鼓足勇氣考慮再三，經常會被人遺忘，好幾天不去學校也沒人會發現。
　　而小島不壹樣，雖然她長得不怎麽樣，但她會打扮，在壹堆每天都只會穿校服的女生裏面顯得尤為出眾。上初中之後她的男朋友就像走馬燈似的換，卻還是老師家長眼裏的好學生。而我，再怎麽中規中矩不越雷池半步也還是默默無聞乏善可陳。於是，小島在我面前總是莫名有種全方面的優越感，對於我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這件事情，她尤為恥笑。
　　中考時候我發揮失常，考得壹塌糊塗，我爸媽花錢又托關系把我塞進了壹個次重點學校。而小島出人意料地進了省重點。她爸媽壹高興還大辦謝師宴，壹時間風光無限。與此同時，鄰裏間也都知道了她的成功和我的失敗。我媽在辦公室裏再無顏面，回家來也不停嘮叨我的沒出息。壹整個暑假，我都生活在這樣壓抑的氣氛裏，幾近崩潰。新學期開學我媽壹邊給我收拾書包壹邊念叨：“妳看看人家小島，平時成績也就是壹般吧，壹考試就能拿高分，這才叫會讀書！”
　　我坐在壹旁癟癟嘴，天知道小島會考這麽高分數是因為坐她後面的碰巧是她小學同學，那人扔了答案給她！大人們根本不知實情，就好像他們永遠也想象不到小孩子的世界有多復雜和殘酷。我忍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把真相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呢。除了成績出來以後小島那驕傲又詭異的笑容和她在謝師宴當晚過度興奮而無意透露的只言片語，我什麽證據也沒有。
　　雖然如此，但看著她背著書包走進金光燦燦的省重點時，我心裏還是有壹些酸溜溜。
　　這種滋味壹直延續到我在新學校裏，開學的第壹天，它神奇的飛走了。
　　我清楚的記得那天是2010年9月1日，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壹天——我遇到了心儀的男孩，並且，我竟然和他同桌！
　　因為他來得最晚，全班只有我旁邊有空位了，看著他提著書包向我走來的那壹刻，我簡直激動得想大聲尖叫出來，我平凡了16年，從來沒遇上過什麽好事，積攢了16年的人品終於在這壹刻爆發了！
　　我敢打包票，那天如果我們班舉行壹個“妳最羨慕嫉妒恨誰”的投票，我壹定會高票奪魁。因為我和我們班最帥的男生成了同桌，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我和他的距離只有十厘米不到，每天24小時我有9個小時坐在他旁邊。重點是，他從不跟班上的女生說話，除了我。
　　雖然半個學期下來，他對我說得最多的就是：“餵，作業借來抄壹下”。
　　為此，我每天拼命在上課的時候就把老師布置的作業做完，放學就借給他回家抄。只要壹想到我的本子能跟著他回家，放在他的書桌上陪他壹整夜，我就覺得特別特別幸福。
　　他側頭跟我說話時，我聞到了他頭發上好聞的香味，我立刻就跟中了迷藥壹樣暈暈乎乎飛到雲端去了。那天放學我第壹件事就是去超市，蹲在貨架旁壹瓶壹瓶的打開洗發水聞，終於知道了他用的是橘子味的伊卡璐，就抱著這瓶洗發水坐在地上傻笑。從那之後我也壹直用這個味道，直到現在都沒有改變。
　　我的暗戀就這樣悄悄進行著。直到有壹天放學，小島來我們學校找我，我們站在操場上聊天，她嘰嘰喳喳的跟我說她的新任男朋友，那男生是校籃球隊的隊長。她滔滔不絕的說著，我時不時地回應她壹兩句，裝作不太關心，因為如果我表現得很感興趣的話，那我今晚就別想睡了，會被逼著聽她講她的各種情史，盡管我已經聽過不下十遍。
　　我對小島的感情很奇怪，我很難去定義那叫什麽，我們從小壹起長大，知道彼此所有的秘密。我似乎從小就活得她的陰影之下，她是個很強勢的人，在她面前我好像已經習慣忍氣吞聲的受她主導，我從沒想過要反抗，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抗，因為我的自卑心理在作怪。　別說我媽，就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哪都比不過她。
　　然而，這壹切都因為我無意間的壹句話而徹底改變了。
　　我和小島站在壹邊聊天的時候，許楊正在操場上打籃球，他投籃的姿勢帥呆了，連發梢上的汗水都那麽性感，我偷偷看著他，他也看到了我，然後他竟然放下籃球壹步壹步向我走來。
　　其實那天他只是來找我要數學作業回來抄的，我拿給他以後他轉身就走了，連個謝字都沒有，但我還是覺得受寵若驚。許楊主動跟我說話，而且還是在小島面前，這讓我覺得格外有面子。
　　果然，許楊壹走小島就拉著問這個帥哥是誰，我得意極了，興奮之下，我竟鬼使神差地撒了個彌天大謊。
　　我說，她是我男朋友。
　　小島臉上的表情我到現在還記得，她好半天沒說出話，震驚過後竟然慢慢流露出羨慕的表情。
　　羨慕？！我這輩子都沒想過小島看我時會露出這種表情！
　　那天晚上，小島和我打電話打到淩晨兩點，以前我們也經常聊到深夜，都是她滔滔不絕的說著自己的事，我困得要命還得強撐，可這次不同，史無前例的聊的都是我的事！
　　“妳們是怎麽在壹起的？妳追他還是他追妳？”她問。
　　“算他追我吧。”我說。
　　小島還非纏著要我告訴她我和許楊是如何在壹起的。
　　“剛開學的時候我們分配座位，他壹來就坐我旁邊，我對他是沒什麽感覺，但是後來他告訴我，其實是因為他對我壹見鐘情，才故意和我同桌的。有段時間他經常帶德芙來給我吃，我就開玩笑說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變成豬了，他就說，變成豬有什麽好怕。我說，嫁不出去妳負責嗎？誰知道他真的說，好啊，我負責。當時我都楞住了，我以為他開玩笑呢，誰知道他說完之後就吻了我！然後他抱著我，對我說：小熊，做我女朋友吧。”
　　小島興奮尖叫起來：“天吶！太浪漫了！”
　　那是壹個瘋狂的夜晚，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腦海裏卻滿是我和許楊的愛情故事。
　　我發誓，雖然這些都是我編的，但是說出來的時候我好像真的可以看到這壹幕：
　　許楊和我站在學校的老槐樹下，他俯身吻我，我嚇得瞪大眼睛，我看到他濃密的睫毛在我面前輕輕顫動，他頭發上有我熟悉的香味。我意亂情迷，他擡起頭，對我說：小熊，做我女朋友吧。
　　那樣悸動而甜蜜的心情都是真切的，雖然並沒有男主角登常
　　小島既羨慕又嫉妒，在電話的最後，她酸溜溜地說，小熊妳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埃
　　壹掛電話，我就躲在被子裏狂笑，這種感覺真是太太太太好了！我覺得自己太牛了！我從來沒發現我竟然還有這麽豐富的想象力，我簡直就應該去當個作家！
　　從那之後，我在小島面前奴隸翻身做主人了，走路都昂首挺胸，看她的眼神都格外有優越感。而這壹切的壹切，都因為我有壹個帥哥男朋友，並且他對我好得貼心貼肺。這就是壹個高中女生能擁有的最大榮譽。
　　我和小島逛街壹起看中壹件衣服，第二天我自己跑去買了，然後告訴小島是許楊送給我的。我們壹起去甜品店，她為了減肥不敢吃蛋糕，我吃得毫無顧忌還故意說沒關系，許楊才不在乎我胖呢，而她只能在壹旁可憐巴巴地喝綠茶。我跟她說許楊每天都會送我回家，我們在車站那裏道別，每次都擁抱著依依不舍。我還帶她去我們學校，指著那顆老槐樹告訴她，妳看，許楊就是在這裏跟我表白的。
　　不知不覺，我陷入了這場美麗的幻覺，並且無法自拔。我幻想我們在壹起的每壹分鐘每壹件事甚至我們之間的每壹句對白。謊話說壹千遍就成了真理，有時候，連我自己都以為這些統統都是真的了。
　　有壹天放學許楊接過我的作業順口跟我說了壹句拜拜，我下意識地說：“等我壹下，我今天值日。”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我壹眼，像是在看壹個神經病壹樣。我頓時驚醒過來，羞得恨不得鉆進地裏面去。在我的幻想裏，他應該要和我壹起回家。
　　還有壹次，我逛街看到商店裏賣壹套情侶衫，我竟然毫不猶豫的就買下來了，美滋滋的想許楊肯定會喜歡的，我提著衣服興沖沖的回家，剛走了幾步，突然又停下，站在大街上楞住了，我猛然意識到壹個問題：許楊他根本不是我男朋友啊！
　　我幹嘛要買這件衣服？小島不在我身邊，我不用騙她，那我是在騙誰？
　　我發現自己生病了，生的是壹種名叫臆想癥的玻我覺得當務之急我得找個真的男朋友談壹場真的戀愛，再這樣編下去，即使不被小島發現，我也會得精神分裂。
　　正巧班上壹個同學過生日，我因此認識了張益晨。他比我大兩歲，在附近的技校讀書。他沒有許楊那麽帥，但是為人挺熱情的，我對他感覺不錯，就主動要了他的電話。生日party結束以後我們短信聯系了幾天。他好像也對我印象不錯，陪我聊天到半夜都沒有不耐煩。於是有壹天晚上睡覺前我給他發了短信“做我男朋友吧”。天知道我到底是有多想有個男朋友，換做以前，我是打死都不敢這麽大膽的。
　　也許沒有料到會有女生主動追求，張益晨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當我牽著張益晨的手出現在小島面前時，她自然很驚訝，我甩甩頭，裝作滿不在乎的對她說，這是我的新男友，許楊已經被我甩了。
　　連校草都被我甩了，這下，小島對我豈止是羨慕，簡直就是膜拜了。
　　我和張益晨開始正式談戀愛，他對我很好——至少剛開始挺好。
　　就像我想象中那樣，他每天接我放學，我們手牽手，在車站依依不舍的抱別，壹切都不再只有虛幻的想象，而是真真實實的。這種感覺就像夢想成真，我也許生來就是那麽傻，壹點甜蜜就能打發。雖然他不是許楊，但我依然決定要珍惜他。
　　因為他說愛我的時候，我真的相信了。
　　我們交往的第二個月，正好是聖誕，張益晨帶我去了壹家很有名的餐廳吃燭光晚餐。在燭光下，我們動情相擁，說著會相愛壹輩子，我覺得我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那壹晚我沒有回家，張益晨帶我去了壹家小旅館。我是真的沒想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我只想跟他在壹起，壹直壹直，不要分開。
　　我們進了房間，明明有兩張床，可他說要抱著我睡。我答應了，然後他讓我把衣服脫了，說穿著睡不舒服，我想也沒想就照做了。現在想想，我真是個傻逼埃
　　順理成章的，那壹晚我們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我把自己的初夜給了他，完事之後他翻身過去呼呼大睡，而我躺在床上，看著陌生的天花板，腦子裏面壹片空白。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在我16歲地時候就跟壹個男人上床。而這壹切，也不像愛情小說裏描寫的那樣美好和動人。我徹夜未眠，只是清晰地感覺到身體裏面有某種東西在蠢蠢欲動。我不再是以前那個我了，我要跟那個每天穿著校服灰頭土臉的平庸女孩揮手說再見，那種日子我受夠了，永遠得不到關註，永遠默默無聞，永遠只能暗戀，我必須變成我想成為的那種人，再不改變我的青春就沒了！
　　我以為那就是蛻變。
　　可是我逐漸發現，自從我和張益晨上床之後，我們之間好像就只剩下這壹件事了，他來找我直接就是奔著床上去。他連愛我都很少再說，我卻覺得我已經不能失去他了。為了他，我可以壹再妥協。
　　只要他主動約我，我們的約會地點就是賓館。只要去賓館，就都還是我出錢。說難聽些，我覺得自己像個免費的妓女，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收錢就算了，還得倒貼開房費。
　　終於有壹天，我忍不住了，在他提出要求的時候我告訴他我沒錢。事實上我是真的沒錢了，他厭惡地看了我壹眼，生氣地問：“那怎麽辦？”
　　他壹生氣我就立刻緊張起來，我擔心他會不理我，會跟我分手，我又變回原來那個我，懦弱屈從。於是我做了個這輩子最腦殘的壹個決定，我說：“要不，去我家吧。”
　　他楞了壹下，卻還是點頭答應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想抽死當時的自己！
　　我們回到家是四點，我爸媽五點半下班。晚飯時我媽來叫我吃飯，我讓張益晨藏在我房間裏。平時吃飯我都會端著碗坐到電視機前邊看邊吃，今天因為他還在我房間，我吃了幾口白飯就放下了筷子，假裝說沒胃口。想到他晚上沒吃東西，我又拿了幾個面包餅幹和可樂帶進房間說壹會兒做作業的時候吃，我媽也沒有懷疑，交代了壹句作業做完給她檢查就去洗碗了。我爸坐在沙發上看報，我抱著零食溜回房間。
　　壹打開門，就看到張益晨大大咧咧地坐在書桌前玩電腦，見到我他便抱怨說快餓死了，我把零食拿給他，他吃飽喝足，靠在床上看著我拍了拍他旁邊示意我躺過去，我溫順地躺到他身邊，我想等明早我爸媽去上班，我們就偷偷溜出去，神不知鬼不覺。
　　可人算不如天算，睡到半夜，他突然推了推我說：“我想尿尿。”
　　我睡得迷迷糊糊，想也沒想脫口而出：“廁所在外面，出門右轉。”
　　他翻身起來，悉悉索索穿了褲子便開門出去，他出去沒幾秒，緊接著我媽的壹聲尖叫把我從睡夢中驚醒。等我沖出去時，就看到我媽拽著壹個人的頭發，壹邊用掃帚砸那人壹邊回頭叫我爸，而那人上身赤裸頭發淩亂，不是張益晨是誰！他剛剛掙脫，被趕來的我爸壹拳打到臉上，疼得縮到地上。我嚇得腦子裏面血脈膨脹，那壹拳就像是打到了我臉上壹樣，我沖上去推開我爸媽拼命護住張益晨，哭著大喊妳們別打了！
　　混亂之中我爸像是沒聽到，直到我媽終於發現不對勁了，才拉住了我爸。而我壹直抱著張益晨大哭，我爸媽完全被眼前的狀況弄蒙了。
　　我爸問：“小熊，妳認識他？”
　　我沖他大吼：“誰準妳打他的！”
　　我媽都嚇得結巴了：“他、他是誰？”
　　我才懶得管她被嚇成什麽樣，我想的只是張益晨被我爸打了！他憑什麽打他啊！這下張益晨肯定會和我分手的！壹想到這裏，我難過得要死，都是我爸媽害的！我哭著沖她吼：“他是我男朋友！”
　　我猜我媽肯定以為自己的聽覺系統出現的問題，當她艱難地理解了這句話的意思之後，立刻做出了行為判斷——她揚手重重地抽了我壹嘴巴。
　　“妳把男人帶到家裏來？！”
　　而此時我爸也如夢初醒，壹把從我懷裏將張益晨拖出來：“走！去警察局！”
　　我和張益晨都被嚇到了，我們倆抱在壹起死都不肯走。不怕妳笑，我抱著嚇到發抖的他，那壹刻我覺得我得保護他，以前我壹直覺得也許我在他心裏可有可無，可現在他是真正需要我！我要和他共患難同進退，壹起向我爸媽抗爭，所以我寧死不屈，對我爸說：“不去！妳要是把他帶走了我今天就死在這兒！”
　　我爸吼道：“妳閉嘴！再說壹句話我馬上就打死妳！”
　　我沒見過我爸這麽生氣，他眼睛都紅了，我真不懷疑如果我再頂撞他他下壹秒就會拿刀子捅我，我向後縮了壹下，我爸立刻把我和張益晨拉開了。
　　於是，淩晨兩點，我們家有史以來最大的壹出鬧劇開始上演了。
　　壹到警察局，我媽就開始對警察哭：“我女兒被強奸了！”
　　我壹聽頭就大，趕緊爭辯：“我沒有被強奸！我是自願的！”
　　我爸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氣得渾身發抖，抓著我就往櫃子上撞，我媽又哭著去護我，壹片混亂中，張益晨的爸媽也趕到了，他媽了解了情況之後，抱著手上下打量了我壹眼，咂咂嘴說了壹句：“妳們自己女兒不自愛才會幹出這種事情，我們益晨也是孩子，能有什麽責任？”
　　我媽氣得暈過去了，不是誇張，是真的暈了，救護車都來了。
　　我爸要告他強奸，逼我在紙上寫“被強迫”三個字，我拿著筆，擡頭看了壹眼張益晨，他死死地盯著我手裏的筆，眼睛裏面亮晶晶的，好像眼淚馬上就要掉下來。壹瞬間我的心就像被揪住了，我第壹次知道了什麽叫心疼，我怎麽能這麽做，他才18歲，我會害死他的！我扔了筆號啕大哭，死活都不願再寫。
　　最後這件事以他家負擔全部責任並且賠償三萬塊告終。
　　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打不通張益晨的電話了，在qq上叫他也不理我，第二天我發現他把我拖進了黑名單。我去他學校門口堵他，他甩開我的手，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我們分手吧，我配不上妳。”
　　我知道那只是借口，可我壹點不怪他，真的，相反我覺得自己特別對不起他，都怪我出的餿主意把他帶回家，被我爸媽發現之後也沒能保護他，害他承擔了這麽多。
　　然而，我的初戀還是夭折了。所以我唯壹恨的是我爸媽！都怪他們才會把事情鬧成這樣！那天晚上雞飛狗跳的，警車呼啦呼啦停在樓下，街坊鄰居全都知道了，我覺得他們現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壹樣，總感覺他們在我背後指指點點。
　　我跟爸媽的關系就像壹根緊繃的弦，隨時都有可能斷掉。於是當我媽在飯桌上又壹次絮絮叨叨說什麽：“對孩子就該嚴壹點，我平時就是太縱容妳”的時候，我終於爆發了，我站起來掀翻了桌子。
　　我沖進廚房，壹腳踢翻垃圾桶，裏面有昨晚吃的剩菜，散發著惡心的腥味，我腦子發脹，看到櫥櫃上放著壹把菜刀，明晃晃的閃著寒光，我剛壹拿到手上就聽到我媽壹聲驚喝：“妳要幹什麽！把刀放下！”
　　看到她緊張的神情，我就像被打了壹針強力的興奮劑，我提著刀像模像樣的對準自己的手腕，我媽果然嚇得腿壹軟，扶著門框哆哆嗦嗦地勸我：“妳、妳、妳別嚇媽媽，媽媽以後再也不說妳了，妳把刀放下我什麽都答應妳！”
　　“妳說什麽都沒用，反正我不想活了，都是妳害的！”
　　我嘴上說著狠話，沒留意手上，誰知那菜刀太沈，我手壹滑，刀就落了下去，我的手沒來得及縮回來，我就眼睜睜看著刀鋒劃過我的皮膚！
　　媽的！痛死我了！
　　我當時唯壹的想法就是——那麽自殺的人，他們究竟有多大的勇氣啊！這麽痛也下得去手！
　　我媽沖上來壹把踢開刀，抱著我又哭又喊，說著“妳別幹傻事”“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我被她抱得都快喘不過氣了，要不是為了假裝我“傷心欲絕壹心求死”我真想跳起來沖她吼：哭什麽哭啊！趕緊帶我去包紮，沒看見我流了這麽多血嗎？！
　　從那天起我徹底變了。　別人變壞也許需要醞釀，而我只需要壹夜的時間，大概是因為我的內心已經渴望太久。那之後，我和爸媽的關系也沒有因為媽媽的妥協有所緩解，壹切變得更糟糕。我不想上課，作業也不再那麽認真地寫了。放學以後不想回家，總是流連在街上無所事事。那時候我在街上認識了壹個小混混，他帶我去酒吧裏喝了兩杯啤酒，就提出要帶我離家出走，於是我就跟著他走了。
　　那是我最荒唐的壹段歲月，住在他家10平米的小屋裏，不接電話不管世事。他家每天都會來很多朋友，我們晝夜顛倒的喝酒抽煙肆無忌憚的high，喝多了就和不認識的人上床，每壹個人我都記不起他們的樣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和多少人上過床。
　　人壹旦墮落，就會失去自救的能力。只會死得更快。
　　這樣的日子過了壹段時間，我媽找來了，她在外面咚咚咚地砸門，嚇得我躲進衣櫃裏，我朋友去開門，告訴她我不在。她當然不信，沖進屋裏四處找，剛開始我還納悶，我媽怎麽壹口咬定我在呢，後來被捉出來才發現，原來我的鞋在門口，包和衣服都還扔在沙發上呢，靠。
　　其實如果我媽沒發現我，可能她心裏會好過壹點，如果看到我，她肯定恨不得壹頭撞死，因為躲在衣櫃裏的我，渾身赤裸連衣服都沒穿。
　　當她把我從衣櫃裏拖出來的時候，她臉都扭曲了，如果我媽有心臟病，此時肯定會被氣得當場倒地。
　　我被帶回家，壹頓毒打後又被逼著回學校讀書，可我早就不是會安安分分坐在教室裏聽課的人了。我去換了個造型，剪了時下最流行的梨花頭，扔掉校服，每天穿著花枝招展的裙子的走在校園裏。
　　我終於得到所有人的目光，像我曾經期待的那樣。盡管，這壹切多半是鄙夷非議。但誰在乎呢。至少他們都不能再對我視而不見了，就連許楊都開始對我另眼相看。
　　終於有壹天，我假裝漫不經心地對他說：“我挺喜歡妳的，要不我們倆在壹起試試？”
　　說這話的時候，我塗著誇張的眼影，戴著假睫毛，腳上穿著壹雙豹紋坡跟鞋。因為在英語試卷上塗鴉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罰站，而他則是因為缺交作業而在補做。上課時段的辦公室，只有我們兩個。
　　那是早春的午後，當我終於能對他表白，這是多麽溫柔的壹幕。可是我已不再是從前的我。此刻我像所有不良少女那樣，眼神輕挑地直視他，語氣無所謂得好像在問他今天語文作業是什麽。
　　只有我自己知道，他是我最初喜歡的人，我喜歡他喜歡到近乎膜拜。只是壹切都不壹樣了，雖然在我心中，他仍是那個美好的夢，壹直都不能如願。
　　我看見他嘴角壹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於是許楊真的成為了我的男朋友，交往的第二天，第壹次約會我們就去開了房，我幾乎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給了他。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我是真的很愛他。
　　待我從陽光中醒來，看見在我身邊熟睡的他，就如同我幻想中的那樣，我近距離地看著他的睡顏，他有長長的睫毛，微微上揚的唇角，頭發上淡淡的橘子香味和從前壹樣。我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直到他睜開眼。
　　在我的想象中，他睜開眼第壹件事是給我壹個溫柔的吻，可事實不是那樣，許楊什麽也沒說翻身起來就穿褲子。我想告訴他晚上壹起吃飯，我知道壹家很不錯的餐廳，可是，他的壹句話殘忍地打碎了我的幻想。
　　他說“別天真了，妳以為我真喜歡妳？妳連站在我旁邊的資格都沒有。只是因為他們說妳可以隨便上，我想試試而已。”
　　他頓了壹下，回頭看我，臉上充滿著厭惡和不屑：“原來妳真的可以隨便上。”
　　妳相信嗎？當時我沒有吵也沒有鬧，直到現在我都訝異於自己的冷靜，我什麽話都沒說，飛快地穿好衣服，然後逃走，我要立刻躲起來，站在陽光下的任何壹分鐘都讓我覺得……
　　恥辱……
　　下午小島約我出來玩，她見面第壹句話就是：“聽說妳和許楊又在壹起了？”
　　我突然覺得那些謊言都特別可笑，我當初說的每壹個字都飛到我面前狠狠嘲笑我。我說過太多謊話了，生活在謊話的日子讓我如履薄冰，我決定放過我自己，我要坦白。
　　我搖搖頭：“我們沒有在壹起。”
　　又飛快地接著說：“事實上，我們從來沒有在壹起過，我跟妳說的那些都是我編出來的。”
　　小島臉上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驚訝，她註視著我，良久，她說：“其實我壹直都知道。”
　　這壹次，是我楞祝
　　“妳們學校我還有其他朋友，我問過他們，他們說許楊根本沒有女朋友。我早就知道妳在騙我，不，妳沒有騙我，妳騙的是妳自己。妳在幻想裏面自得其樂，我都懶得叫醒妳，我只替妳感到悲哀。”
　　原來我不知不覺淪落成了壹只馬戲團的猴子，臺下的觀眾每壹個都等著我出醜，看著我大笑，而我竟然還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裏傻傻的毫不知情。
　　那壹剎那，我感覺到有什麽東西在我心裏，轟然倒塌。再也不能重來。
　　我以為我已經夠悲慘了，可上天好像覺得這些都還不夠，更悲劇的事情還在後面。或者說，壹切償還那些荒唐和放縱的代價遠遠超出我的想象。
　　逐漸的，我身體開始不舒服，各種癥狀讓我不得不猜測自己是不是得了性玻
　　這不是不可能的，因為前段時間那些荒唐的日子混亂到我自己都不堪回首。
　　我這輩子是不是已經完蛋了？沒有人會願意娶我，也許我已經不能生小孩了，我悔恨，絕望，最難受的是，我甚至不敢流露出任何壹丁點異樣。我害怕我媽發現，我已經讓她傷透心了。她至今不敢問我那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麽，也許是怕再度刺激到我，也可能是她也不敢面對。如果讓她知道，她會怎麽辦？
　　我只能偷偷在百度上面搜這方面的資料，還做賊心虛地刪除搜索記錄。我甚至真的去了壹家私人的婦科醫院。那個醫院在壹個偏僻骯臟的小巷裏，我故作鎮定的走進去，壹個護士走上來，她看著我眼睛裏滿是不屑，她問我做什麽，我根本說不出壹句話，嚇得落荒而逃。
　　我失魂落魄的走在街頭，我想到小島，她依舊別著省重點的校徽風光地約會男朋友。我又想到張益晨，雖然我們最後分手了，但他仍是第壹個說愛我的人，我仍然願意相信他曾愛過我。聽說那之後他壹直在打工補貼家裏，聽說他又有了女朋友，聽說他現在過得很幸福。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懷念他，可是我已經不敢再去見他。或者他也會像許楊那樣，不屑而鄙視地看著我說，“人盡可夫的公交女，妳還有臉來找我”吧。我已經不能再承受那樣的目光，事實上，我已經不能承受任何人的目光。我曾期望過的備受矚目的感覺現在都變成堅硬的刺狠狠把我戳傷。
　　多想要回到過去，回到自己坐在教室裏的時光，手裏轉著筆托著腮發呆，老師的聲音越飄越遠，窗外的樹上，壹群麻雀嘰喳著飛過，樹葉從樹梢滑落，沒有人註意到時間它那麽倉促。
　　我多希望自己只是在夢中。醒來之後，我還在原來那個我，我依然身處課堂，從沒變壞，單純如紙。暗戀著英俊的同桌，只是把作業借給他，就可以很快樂。
　　只是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