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幻緲香身 奇貨可居
問鏡 by 減肥專家
2023-4-22 10:51
不論朱文英是真明白,假明白,明白多少,余慈發下命令之後,就幹脆甩手不管了。
在家中歇了兩日,如他所料,三家坊和長青門那邊進度停滯,移南園那邊果然又來相請,這回卻是沒叫顧執和左煌,只請他壹位。
單人只身步入這座華嚴城最有名的園林,余慈心裏也在想著顧執介紹的移南園根底,在華嚴城諸堂口門派眼中,這個園子最大的功能當然是來消遣找樂。
美酒、美食還是美人兒,總有厭倦的時候,可在這個園子裏,總會出現壹些意外的驚喜。所謂的驚喜,其實就是壹些罕見、貴重的寶物,或是極有價值的法門典籍之類。
這裏不是三家坊,寶物的吞吐量天差地別,有時三兩月都未必能見到壹回,可寶物不出則已,每次出現,都能勾動壹大批人的心弦,主事的花娘子又是七竅玲瓏心肝兒,每壹次分寶競標,都能玩出花樣來,讓得手的得意,錯過的惋惜且更是期盼,這效應滾雪球壹般越滾越大,壹來二去,移南園在華嚴城眾修士的眼中,愈發地不同凡俗,地位也是水漲船高。
當然,花娘子那莫測高深的修為,也能在唯實力論的北荒,贏得足夠的尊重。
上回在花廳,花娘子話沒說滿,只是聊壹個意向,而這次余慈入園,就要有實質性的舉動了。她身家豐厚,出手又向來闊綽大方,這回七轉安然香之事,也不例外,給三家坊、長青門許的好處就不說了,給余慈這邊的,直接就列出三個選項:
壹是兩份極上等的香料配方,在調香師眼中,可謂是萬金不換;
二是壹部玄門步虛術,雖然算不得多麽上乘,但對任何壹個無宗無派,又修煉玄門丹訣的散修而言,都是壹個難以拒絕的誘惑;
三是壹顆玄真凝虛丹,當然,不是全效的,而是三希堂出品,可增半甲子的壽元。
她針對的就是余慈還丹上階修士的身份。不過,對擁有“佛菩薩”靠山的人來說,這點兒東西,說不上破費,只是看碟下菜而已,而且,還有試探。
換了以前,余慈也許還會鬥鬥心眼兒,可如今情況不同,他反應也就平平,沒什麽猶豫,就選擇了第三項。
花娘子驚訝於他的爽利,隨後又想起壹事:“聽說九煙大師剛從壹場劫數中脫身。”
所謂劫數,自然是指他壽元將盡之事,余慈嗯了壹聲。
花娘子露出很佩服的表情:“天下修士千千萬,能在駐形關前,再搶出壹頭地的,少之又少,九煙大師確非尋常人。”
說著,她卻是伸手,就勢撫上余慈的胸膛,笑吟吟道:“更難得大師肉身尚是榮發之姿,根底牢固,強健得很,日後必大有可為。”
纖纖素手也只是壹抹,隨後便在恣意的笑聲中收回,余慈哭笑不得:
娘的,這算不算被調戲了?
還好,說話間已經到了目的地,這裏已經是移南園的盡頭,倚著地層洞壁,開鑿出壹處洞府,簡單樸素,和園中華麗豪奢的氛圍不太相同。
“白蓮師妹就在丹室中,內裏分隔數間,由兩位視情況自行安排……她向來喜靜,我就不進去了,有沒有什麽不方便的地方?”
“沒有。”
余慈心中有別的想法,自然不會在這裏多生枝節。正要往裏去,花娘子卻湊在他耳邊,低聲軟語,溫香襲來:
“白蓮師妹平日裏溫柔可親,可做事之時,向來認真,大師不妨讓著她些……喏,可見到那邊院落了?”
剛轉眼掃了壹下,又聽花娘子道:“那是奴家孩兒們在園子裏的居處,大師若覺得乏悶,自去尋些樂子可也。諒來她們也不敢給大師使小性兒……”
余慈咧咧嘴角,那些絕色舞娘,經由花娘子壹說,倒似任他采擷,但凡是個有色心的,怕也架不住這等誘惑;多想壹層,這似乎又是壹次警告,讓余慈找準位置,不要妄想打白蓮的主意。
好吧,再多想壹層,花娘子不用“樂意”,卻說“不敢”——他的名聲似乎真的壞了。
帶著這點兒感慨,余慈邁步進了丹室。
丹室外廳,白蓮卻已在此等候。
她今日妝扮又與花廳中不同,就余慈見她以來,首度換下了雪白裙裳,披上道袍,烏發束髻,以道冠束結,道冠造型奇特,是壹朵綻開的青蓮,襯得她愈發清麗脫俗。
拜的是佛菩薩,怎麽是道裝?
念頭壹閃而過,余慈上前,與白蓮見禮。
白蓮作道揖謝過,禮數周到,語意和婉,但保持著壹定距離,只引他參觀各煉丹房,這裏的布置自然都不會有錯,就是有錯,以余慈現階段的造詣,也看不出來,他走馬觀花,在幾間石室中走了壹遍,幹脆就問起現階段的進度和白蓮的打算。
對此,白蓮並不諱言:“昨日左管事傳來消息,近期想找到合乎條件的七轉安然香,委實困難,長青門亦大致如此,惟有壹些基礎的香料藥材,能夠找到上品,終究需要自己動手。”
“運氣不佳,這也正常。”
壹邊漫聲回應,壹邊琢磨,這白蓮到現在,說話倒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重心都在七轉安然香上,難道真的只是要與他合作,制作香料?
余慈這兩天就有點兒疑惑移南園的目的,現在看來,竟是玩真的了。
這時,白蓮又打開壹間石室門戶,和其他幾間不同,這裏已經繚繞著悠悠香氣,余慈鼻翼動了兩下:“唔,這氣味兒……”
他轉向白蓮:“原來白蓮道友已將此香制成。”
他這輩子都沒嗅過什麽七轉安然香,可靈犀散人那邊卻是有的,色香味俱全的記憶,余慈這兩日沒少體會,故而壹下子就辨識出來。
白蓮微微搖頭:“實是取來作為參照之物。”
余慈就想起那日花廳中的細節:“似乎那壹位要得還挺多?”
白蓮精致的面容上,首度露出壹個苦笑的表情,這讓她眉目間多了壹份可親的煙火氣,依舊動人:“是,要了五十份。”
“法使明鑒,五十份,多嗎?”
低沈沙啞,卻又出奇磁性的嗓音,忽然響起,余慈頭皮壹激,猛然回頭。
身後,裊裊煙氣凝成了壹個虛無的影像。
那是壹位盛裝佳麗,面容有些模糊,只能見得秀美的輪廓,煙氣有些散溢出去,像是飄揚的青絲和披帛,輕輕擺動,影像雖是靜止,卻似乎隨時都會隨風起舞壹般,即便略顯模糊,依舊美輪美奐。
而隨著煙氣凝結,室內突然多出壹層馨香,輕輕淡淡,若有若無,直透肺腑。
是她?這位就是化成煙,余慈也認得。
白蓮也轉過身來,向著煙氣影像淺施壹禮:“師姐。”
師姐?
余慈頭部微垂,遮去面部表情:這女人在搞什麽鬼喲……
煙氣影像毫無疑問就是妙相,當然這不是她親自在此,而是用了壹個類似於分身投影的手段。這壹位,曾經是飛魂城主夫人,後又破門出家,給人的感覺是雍容淡定,但著實是八面玲瓏,和魔門東支、大黑天佛母菩薩壹脈,都能扯上關系,這不,竟然能讓白蓮稱呼壹聲師姐,這關系可真值得琢磨了。
余慈也知道,妙相的步虛術來自於大黑天佛母菩薩壹脈,但壹直對那邊抱有相當大的戒心,如今這壹出,未免讓人吃驚。
他考慮此事的時候,妙相那具青煙聚合的虛無身體再度說話,依舊是沙啞的嗓音:“我結成法身之後,世上壹切實質丹藥,均不能攝取,惟有以香料代替,如今這種情況,絕品七轉安然香雖好,五十份,未必就多。”
白蓮秀眉微蹙,目光從邊上流過,有些遲疑,看她至今沒有向自己介紹妙相的意思,余慈如何不明白,他不動聲色,道壹句“妳們聊”,便負手出門。
他做得幹脆利落,其實心裏疑問不少,別人不知道,他可是壹清二楚,自從妙相修煉了步虛術之後,法體舊創痊愈,嗓音早無嘶啞之癥,怎麽如今還越混越回去了?
這裏面肯定有鬼。
余慈有心用上照神銅鑒,探探底細,然而對白蓮,卻是非常忌憚,因為此女曾經覺察出神意星芒的寄生狀態,並成功驅出,現在這種距離,萬壹被揪出來,事情怕就亂了套。
身後石室大門合上,隔絕了壹切聲息,余慈不緊不慢地踱步,心裏的疑惑便如煙霧壹般,繚繞不散,想不透啊想不透……
等等!
思路倏然間轉過了壹個方向,妙相用煙氣凝成分身,是不是證明,她離此不遠呢?
畢竟,要做到像羽清玄那種級數的超長距離投影,妙相修為上還有很大的差距,而像余慈的承啟天這樣,還丹上階就能動用的,全天下都很難找出第二個來。
不說她的目的,其位置應該就在華嚴城附近才對。
噝,好事兒啊!
余慈心神猛然壹振,真是瞌睡時候送枕頭來著。想到自己心中的盤算,余慈心情隨著有節奏的步點兒,竟是變得越來越輕松。
事不宜遲,余慈隨便找了壹個煉丹房,關上門,將心神送入承啟天:“小五,小五!”
“師兄?”
“幫我個忙,找壹個舊相識,對,妳的舊相識。”
余慈沒蠢到去找妙相分身的主意,而是將任務安在了小五的頭上。以小五和妙相曾經的緊密聯系,應該有些感應。
不過,要做這種考驗細心的活兒,小五的心思略顯簡單了些,余慈就讓虛生幫忙,老道別的都不用做,每日裏只需要避開幾個厲害人物,大把地灑落神意星芒就好,隨著心內虛空“人世間”範圍的擴充,能夠省略大量的篩選工作,更快地鎖定大致範圍。
安排下這個活計,余慈就將註意力移到眼前的事上來。
白蓮和妙相的對話並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只不過事後,妙相的分身直接消失,白蓮就像是忘了這件事,余慈也非常配合地將其“遺忘”掉。
現在,余慈已經知道絕品的七轉安然香,是給誰用的了,即便對妙相的要求仍有點兒懷疑,可看在雙方交情的份兒上,余慈要比先前設想中的更用心才行。
他和白蓮就開始了合作。
調制香料過程本身,倒是比較平淡,按照設想,七轉安然香的調制過程,完全由白蓮來操控,余慈則專門負責各種原料的精粹提取工作。
有心煉法火在手,這個工作對余慈當真沒有什麽挑戰性,可是壹些必要的掩飾還是要有的,余慈正好也能夠實踐壹下從靈犀散人記憶中得到的經驗。
壹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如此環境下,看不出白蓮的性情有何特殊,花娘子的“警告”也都落在空處。
余慈只覺得她溫雅知禮,調制香料時,則專註凝神,心胸也甚開闊,有時余慈來送提煉好的香料,看到她的手法訣要,她也不在意。
另外,即使余慈在精煉香料壹項上,做到了盡善盡美的程度,白蓮的調制手法,也是第壹流的,但成果還是頗令人失望,兩日下來,白蓮做了近三百次嘗試,成功造出絕品級數的,也只有壹回。
難得的是,就是這樣,白蓮依舊是不急不躁,心誌的平和淡定,令人佩服。
看起來,那大黑天佛母菩薩座下,也是各色人等都有呢。
這樣的性情看起來不是那麽鮮明,可相處起來倒也輕松,和那帶著毒刺的花娘子,截然不同。相處兩天,余慈倒真對她有些好感。
不過,平靜的日子註定要發生壹些波折。
兩人合作的第三天,白蓮在統計了前面近三百次調制的經驗後,決定稍微調整調制手法,並拉著余慈壹起討論,這個時候,就是真見功底了。
余慈縱有靈犀散人的全套經驗,又有無名香經打底,可真正運用的時候,還是以照葫蘆畫瓢為主,這種深入的討論,多說壹句,怕就要露餡。所以他緊抓“沈默是金”這條古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說壹個字,便是說了,也是憑借心煉法火的精微把握,緊抓原材料這個話題,艱難抵擋。
眼看就要招架不住,外間園林中,倏地響起壹聲爆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