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村子 by 馮積岐
2018-8-30 06:01
第十二章
田廣榮和田水祥壹前壹後走進了大隊辦公室,落座後,田廣榮點上了壹支煙,慢悠悠地吸著,半天不開口,他的目光透過從嘴裏吐出來的煙,不時地在田水祥的臉上掃壹掃。田水祥忍不住了,就說:“妳不是說要說事嗎?”
田廣榮說:“其實也沒有多大的事情,不知道妳最近聽到啥風聲沒有?”
田廣榮沒頭沒腦的問話使沒頭沒腦的田水祥越發沒頭沒腦,他向田廣榮跟前湊了湊:“沒有呀,沒聽見有誰說妳的壞話。”
田水祥沒有揣摸到田廣榮的心思,田廣榮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究竟想知道什麽呢?田水祥抓頭發挖耳朵:“聽人說,縣上還要重用馬子凱這個老地主哩。”
“妳咋老盯著馬子凱不放?人家現在是縣政協委員。”
“妳說有啥風聲?”
“我問妳哩。”
“對了,聽說薛翠芳和公社裏的那個半脫產黏得很緊。”
“聽誰說的?”
“三隊的幾個女人。”
“對那些敗壞民風的事妳要替我多操個心。”
田水祥以為田廣榮在敲邊鼓,把要說的話沒有說出來,他等田廣榮再說得明白些,不料,田廣榮卻說:“妳回去吧,我給妳要說的就是這。”可田水祥思忖了幾天也沒想出田廣榮到底要說啥。
壹天晚上,田水祥從六隊磨面回來已是夜深人靜。走在街道上,他老遠看見,有人站在薛翠芳的院門前,就放慢了腳步。等院門打開了,那個人閃進去之後,他才扛著面,放開了步子。回到家,放下面口袋,田水祥用笤帚掃著身上的面塵,聽見隔壁的房子門“吱扭”壹聲響。靜夜裏的響聲把田水祥心中的壹個暗角撥亮了:是不是公社裏的半脫產幹部又來了?田水祥想,薛翠芳也是太放蕩了,咋能和這半脫產明鋪暗蓋呢?當時,好事的田水祥只是想探個虛實,證明他聽到的傳言是不是真的。他放下笤帚,從後院裏很低矮的隔墻上翻過去了。他站到薛翠芳的房子門跟前壹看,房間裏燈也沒關,有壹個男人和薛翠芳說話,男人的說話聲很陌生。田水祥看不清也摸不準那男人是不是半脫產幹部,就在他打算貿然闖進房間的那壹刻,轉念壹想,假如在薛翠芳的房間裏撞見他不該撞見的人反而會把自己弄得不是人。他貓著腰,本來要溜回去,卻用手輕輕地在門上壹按,房子門竟然沒有關。神差鬼使,他推開門進去了。
薛翠芳已是好多天沒見到牛曉軍了。牛曉軍壹進門,他們迫不及待地上了炕,寬衣解帶,房子門也忘了關。田水祥破門而入之時,兩個人剛交歡在壹起。薛翠芳壹看是田水祥倒沒有慌張,牛曉軍嚇得抖抖索索。薛翠芳說:“田水祥,妳出去!半夜到人家家裏來想幹啥?”田水祥說:“妳嘴還硬得很,妳說我想幹啥?我是來捉嫖客的。”
薛翠芳說:“這是我自己的事,妳管不著。”田水祥臟話滿嘴:“×是妳自己的,長在妳身上。妳人可是生產隊裏的,我是隊長,就要管。走,跟我到大隊裏去說。”薛翠芳說:“去就去,誰害怕誰?”幾乎全裸的薛翠芳當著田水祥的面穿上了衣服。牛曉軍用被子捂住了頭和身子,不敢露面。田水祥說:“把妳那野男人叫上。”薛翠芳說:“這事和他沒關系。”田水祥說:“咋能說沒關系?不行!叫他走。”田水祥伸手要去拉被子,薛翠芳攔住了他。薛翠芳說:“曉軍,妳起來,天大的事,由我擔著。”牛曉軍這才從被窩裏爬起來,穿上了衣服。薛翠芳強硬的態度把田水祥惹怒了,田水祥問牛曉軍是哪個村裏的?牛曉軍壹聲不吭,臉也白了。薛翠芳說:“妳管得著嗎?”田水祥指著牛曉軍說:“妳胡日亂嫖,嫖到我們松陵村來了?不行,跟我走。”薛翠芳壹看牛曉軍那失魂落魄的樣子,生氣地說:“妳怕啥?跟他走。”
田水祥把田廣榮從睡夢地裏叫醒了。這幾天,輪到田廣榮值班,他晚上就在大隊值班室裏睡。
田廣榮睡得很晚,田水祥叫他時,他剛睡著。他知道,田水祥在這個時候來叫他,肯定有緊要的事情。對田水祥那樣的人,他無論說話辦事得提防壹手,提防他胡咬。有些事,需要他出面去辦,但不能給他說得太清,說清了,就等於把自己押在了上面,如果出了錯,田水祥反咬他壹口,他就沒辦法挽救了。他含含混混地說出來,即使出了什麽事,也不會被任何人捉住把柄的。他那天在辦公室裏給田水祥暗示的就是薛翠芳和牛曉軍之間的事情,也不知道田水祥領會了沒有。晚上臨睡前,他還反復思量,怎麽樣把這件事給田水祥再說壹遍,不要說得太露骨,但要說得有效果。由於想得太久,也就入睡很晚了。
田廣榮壹看,和田水祥壹同來的有薛翠芳和牛曉軍,心裏明白了幾分。
“這麽晚了,叫我有啥事?”
“啥事?叫他說,”田水祥指了指牛曉軍,“狗日的胡日亂嫖,嫖到松陵村來了?”
薛翠芳說:“這事和他沒關系,要處理就處理我。”
田廣榮裝作不認識:“妳叫什麽名字?家在哪搭?”
牛曉軍說:“田支書,我是牛曉軍,是公社裏的水保員,妳不認識了?”
田廣榮說:“是半脫產幹部,咋就幹這事哩?”
薛翠芳說:“是我情願的,我要和他結婚。”
田廣榮說:“翠芳妳不要激動,沒有領結婚證就睡在壹塊兒,不太合適吧?”
薛翠芳說:“我們結婚是遲早的事。妳們管不到我的炕上去。”
田廣榮冷笑壹聲:“那好呀,我們管不著,有人能管。”
田廣榮給田水祥吩咐:“妳去叫兩個民兵來,把他兩個送到公社裏去。”
牛曉軍壹聽趕緊向田廣榮求饒。薛翠芳壹看他那樣子,心裏像針紮了壹樣。
田水祥拉開門,向出走,薛翠芳拉住了田水祥的衣角。田水祥站住了。薛翠芳眼淚花直噴,她給田廣榮說:“田支書,妳就放了他吧。”田廣榮就要的是這句話。
田廣榮掃了壹眼牛曉軍,又變得和顏悅色了:“這事發生在三隊,田水祥是隊長,人家就該管。我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叫妳這麽走了,小牛,妳說是不是?我看是這樣,妳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寫出來,檢討壹下,就算了。”
田廣榮取出來了幾張紙,壹支筆。
牛曉軍先看看田廣榮,又看看薛翠芳,他遲疑了壹瞬,坐在桌子跟前,寫出了他來松陵村和薛翠芳約會的全過程,承認了錯誤。田廣榮看了壹遍,叫他摁上了指印。
田廣榮給田水祥說:“這麽晚了,叫翠芳和牛曉軍回去吧。”
田水祥說:“不行,便宜他狗日的了。松陵村的婆娘不能叫他娃白日了。”
田廣榮說:“小牛已認識了錯誤,就算了吧。”
田水祥並不是那種粗得跟木椽壹樣的人,也不是實騰騰的瓷貨,有時候,他心細得如同繡花針。捉奸只不過是他的意外收獲,沒有目的性,因此,還摸不準他的捉奸是不是捉對了,是不是合乎田廣榮的心願,也弄不清田廣榮為什麽就這麽放了牛曉軍。他在牛曉軍的屁股上踢了壹腳:“下壹次妳再敢來,我就把妳的老二割下來了。”
田廣榮給薛翠芳說:“妳把小牛送壹送,叫他回公社去。”
薛翠芳再也忍不住了,她哭了。她用淚眼盯了田廣榮壹眼,走出了辦公室,頭也沒有回。
薛翠芳和牛曉軍出去以後,田廣榮對田水祥說:“水祥,我看這事也就到此為止吧。”田水祥說:“這樣不便宜了他們兩個?”田廣榮說:“薛翠芳可能是壹時糊塗。我把話說到前頭,妳千萬不要再聲張,也不要給烈梅說,女人家話多,說出去對妳和我都不好,對松陵村也不好。”田水祥說:“妳說算了,就算了。沒整治壹下他們,總是不解恨。”田廣榮說:“妳放心,我會把這事處理好的。”田水祥不知道田廣榮心裏究竟是怎麽想,他只是覺得自己白熬了半夜,有點冤枉,田廣榮也大概看出了他的心思,說:“今晚上的事我記著哩,到年終,給隊裏轉工分的時候,我叫萬良給妳轉五個工分,妳快回去睡覺吧。”晚睡了壹兩個小時,掙了五個工分,也合算。田水祥這才走了。
從松陵村大隊的院子裏出來,牛曉軍壹看,薛翠芳在他的前面,他加快了步子,攆了上去。
“翠芳,我,我對不起妳。”
薛翠芳仰著頭,快步而行,壹句也不說。
“翠芳,妳,妳還怨我嗎?”
黯淡的月亮在雲層裏穿行。薛翠芳那頎長好看的身子跟月光壹樣,隨風而擺。她還是壹聲也沒吭,擦幹了眼淚。
“翠芳,妳能原諒我嗎?”
薛翠芳站住了。牛曉軍撲上去要摟抱她,她身子壹閃高聲說:“牛曉軍,妳不要那樣!”
“我是愛妳的。”
“愛?愛是個糞堆!”
“妳還不原諒我?”
“不!我不能原諒妳,妳就那麽尻子松?妳是承認妳做錯了,得是?”
“我沒有錯,我愛妳有啥錯?”
“沒有錯,妳寫啥檢討?”
“事情鬧到公社裏去,我的飯碗就砸了。”
“妳?妳咋只想到妳?”
牛曉軍立時沒話可說了。
“妳快回去吧,不要再來了,我也不想再看見妳。”薛翠芳冷冰冰地說。
“妳不是說要和我結婚嗎?”
“我算是把世上的男人看透了,這輩子不再結婚了。”
牛曉軍再壹次撲過來,強行摟住了薛翠芳。他流著眼淚說:“我是怕他們以後整治妳!”
“妳怕啥,我心裏亮清,不要說了,快回去吧。”
薛翠芳掰開了牛曉軍的手。她先走了,大步流星地走到家門口,擡頭看時,牛曉軍還站在那條通向公社裏的路上。她站住了,靜靜地看著,真是恨鐵不成鋼啊!這再壹次證實了牛曉軍的軟弱,他軟弱得讓她覺得他那樣的男人靠不住。她對他失望了。等牛曉軍走進薄雲遮出的陰影中,她才進了家門。她連門也沒顧上關,身子靠住院門委屈而又傷心地啜泣。
第二天,田廣榮到南堡公社去開會時,拿上了牛曉軍寫的檢討。開完會,他進了黨委書記江濤的房間,把牛曉軍寫的那封檢討交給了江濤。他只淡淡地說了壹遍田水祥捉奸的過程。對這件事,他沒有表示任何態度。江濤把那檢討還沒看完就拍起了桌子。田廣榮知道他的目的達到了,假惺惺地說:“江書記,小牛還年輕,不要因為這事影響了他的前途,還是息事寧人吧。”江濤說:“怎麽處理,鄉黨委要研究,妳不要說情。”田廣榮說:“能原諒就原諒了他。”江濤說:“妳不要再說了。”田廣榮放心地告辭了江濤。在公社大院裏,他碰上了牛曉軍,牛曉軍縮頭縮腦地還想躲開,他叫住了他,牛曉軍看了田廣榮壹眼,臉紅了。田廣榮抽出壹支煙,給了牛曉軍。笑模笑樣地給牛曉軍說,他剛開畢會,要回松陵村了。他將牛曉軍叫到壹邊,安慰他:“昨天晚上的事不要記在心上,過去了的就過去了,公社裏沒人知道。”牛曉軍說:“謝謝田支書。”
沒幾天,南堡公社黨委發了文件,將牛曉軍開除回家了。
薛翠芳第壹次覺得她的院子這麽空曠這麽靜謐。秀萍住在學校裏,壹個禮拜才回來壹次。二女子和兒子被馬生奇帶走了,院子裏只留下了幾間廈房和兩棵樹,除此以外,空蕩蕩的。她壹進院門,就想打破這沈寂,故意把腳步聲弄大壹些把院門撞得更響些,可是,來自腳下或手下的響聲極其空洞,跟打鼓壹樣壹點兒也不實在,反而讓她覺得害怕。半夜裏醒來,看著在窗戶紙上舔動著的月光,她再也難以入睡。月光仿佛X光,穿透了她的胸膜,映照出了她的心,她的心裏堆積著的除了孤獨還是孤獨。她在土炕上翻過來倒過去還是睡不著。她明白了,生活是壹池水,如果波瀾不驚,如果平靜如鐵,那池水就會把人的骨頭泡軟,泡碎,把人的渾身泡成壹攤泥。這時候,她倒希望馬生奇把他折磨壹次,折磨壹畢,然後再交歡,雖然,那樣的交歡,她嘗不到壹點愉快,但能給她留下肉體上的痛楚,留下大樹壹般的感覺。現在,沒有肉體之痛,也沒有強烈的感覺,生活平平展展,像熨過的衣服,這衣服穿在身上,她卻難受。人是耐不了寂寞的,尤其是女人,薛翠芳感觸很深。她要男人。
躺在炕上,薛翠芳把她的丈夫、田廣榮和牛曉軍壹壹做了比較。這三個男人都曾經給她帶來過愉悅帶來過痛苦,但這三個男人大不壹樣。馬生奇是個二桿子貨,他太小心眼兒,太暴躁,可他對生活能掀起波瀾,對她愛得狂熱,恨得發瘋。田廣榮很有心計,十分深沈,長時期當幹部使他的算計成了性格的壹部分,可他依然有激情,很會疼愛女人,也知道怎麽樣討女人歡心,給她同樣可以帶來刻骨銘心的愉快。他和她幹那事似乎也是經過算計了,包括在什麽地方,什麽日子,騎在她身上幹多長時間,似乎都經過了他的謀劃,他的這種為人使她欽佩而又後怕。牛曉軍單純,可愛,沒有壞心眼兒,壹上手,就像揉搓面團兒壹樣揉搓她,也許是他年輕的緣故,他把她弄得最受活。可是,他靠不住,他太脆弱,做人太軟,他就是再活二十年也不會像田廣榮那樣成為壹個強悍的男人,性格決定了他的為人處事,她是改變不了他的。這三個男人的共同點就是對女人的占有壹樣地霸道。得到女人就像得到壹碗面條壹樣,只許自己吃,別人連壹筷子也不能挑。經過壹番比較經過細細地捋碼,碼在她面前的只有田廣榮了。田廣榮膀粗腰圓,能靠得住。田廣榮雖然嘴上沒有說,可是,心裏的路數她清楚:他忌恨她和牛曉軍的上床,忌恨他們的相好。這恰恰說明,他在乎她,雖然,他疏遠她,冷漠她,甚至羞辱她,但她已看清楚了:他需要她。
薛翠芳覺得,她當即要做的就是去找田廣榮,把她和牛曉軍之間的事全推給牛曉軍,說牛曉軍三番五次地纏她,說牛曉軍強行解她的褲帶,說她對牛曉軍沒有絲毫情感,說她心裏只有妳——我的田大哥。她硬不過田廣榮,她只能用哄騙討他的歡心,她只能把她交出去由他來揉搓。薛翠芳不僅需要壹個男人,需要男人的愛撫,也需要壹個家。只要她緊傍著田廣榮,說不定他會續娶她的。經過壹段時日的思量,薛翠芳決定這麽辦了。
然而,還沒等薛翠芳去找田廣榮,田廣榮主動找上門來了。田廣榮這樣做已經違背了他的既定方針:讓薛翠芳來找他。不過,田廣榮不是貿然行事,他覺得,這時候找薛翠芳已是時機成熟了。成熟的標誌是:薛翠芳已屈服了他,他從她的眼神裏能看出來,她的目光告訴他,她和牛曉軍相好已後悔了。她躲著他,足以證明,她有愧於他,或者畏怯他。適可而止,不能把女人逼得太緊,壹旦逼急了,說不定,她會故意拉出來壹個王曉軍或張曉軍和他對抗。田廣榮恰如其分地把握著這火候。玩人,他有壹套辦法。幾十年來,他把松陵村玩得滴溜溜轉。膽小的男人玩女人,膽大的男人玩政治。他既玩政治,又玩女人。他玩女人如同玩政治,玩政治如同玩女人。
在壹個下雨天的晚上田廣榮進了薛翠芳的家門。田廣榮壹句話不說,看著薛翠芳;薛翠芳驚愕得睜大了雙眼,半張著嘴唇。兩個人都楞了壹刻。薛翠芳叫了壹聲廣榮,撲上去抱住田廣榮哭了,她的淚水奔湧而出,渾身顫動,哭得十分傷心。原先準備好的話壹句也說不來了。她沒有給田廣榮敘說她和牛曉軍相識的經過,沒有指責唾罵牛曉軍。她捶打著田廣榮,嘴裏嚷嚷著:“怪妳,全都怪妳。”她像舞臺上的演員壹樣,做出少女狀,做出壹副嬌態。田廣榮說:“對,全怪我。”田廣榮明白,這時候,讓男人和女人的下面說話,比用嘴巴說話更起作用,肉體的交合是彌合男人和女人之間矛盾的最佳方式。他不想聽薛翠芳再說什麽,也不允許薛翠芳再說什麽。他將薛翠芳抱上了炕。長時間沒在壹起,兩個人都很賣力,都很認真,都覺得新鮮,都覺得滿足。之後,田廣榮將薛翠芳用壹只胳膊摟住,撫摸著她的裸體,似乎陷入了沈思。
“妳又在想啥?”
“我在想,我是說出來呢?還是不說?”
“啥事嘛?妳想說就說。”
“那好呀。我問妳,妳可知道為什麽我開始不主張妳離婚,後來又叫妳去離婚?”
“不知道妳耍的是啥把戲?”
“也沒有把戲,我不叫妳離婚,是叫妳等我;我催妳離婚,是要娶妳。”
“啥時候娶我?”
“妳啥時候想嫁給我,我啥時候就娶妳。”
“現在就想嫁給妳。”
“那就現在娶妳。”
“妳是不是哄我?”
“我啥時候哄過妳呀?”
“妳就是把我哄了,我也不知道。”
“這壹次讓妳知道,我沒哄妳。”
田廣榮這麽決定了,肯定要這麽做,不過,薛翠芳還是覺得有點突然。她沒有說什麽,摟住了田廣榮。
窗外,房檐水叮當叮當地響著,那不快不慢的節奏比催眠曲更誘人。下雨天才是農民真正的節假日,雨的氣息如同火壹樣在房間裏燃燒,那氣息使莊稼人陶醉。田廣榮的欲望又在膨脹,仿佛是雨水滋潤著他。雖然,他已力不從心了,但他還想躍躍欲試。壹絲不掛的薛翠芳慵慵懶懶地躺在田廣榮的懷抱裏如同壹只溫順的羔羊。她真的要給田廣榮做婆娘了?田廣榮的這壹決定使她既高興又慌恐。好像她脖頸上套了壹個大鍋盔,餓極了,還不知道怎麽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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