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節 撿便宜

　　長孫沒有回兩儀殿自己的住處，而是來到壹個院子裏，還沒有進門雲燁就聽到熟悉的“嗡嗡嗡”的紡車聲音，直到院門被宦官打開，雲燁被面前的場景驚呆了。
　　百十名老老少少的宮女正在紡毛線，上百架的紡車壹字排開，蔚為壯觀。還有壹些穿著粗布衣服的宦官抱著壹捆捆紡好的毛線連著線軲轆壹起存放到旁邊的屋子裏。
　　壹個穿著粉紅色衫子的小姑娘坐在桌案後面，認真的作著記錄，雲燁見是高陽，就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小聲的對長孫說：“娘娘，您的心這是偏到東海去了，蘭陵要做生意只能賣糖，高陽壹出手，就是毛料，太過分了。”
　　長孫不以為忤反而問道：“妳認為毛料很賺錢？”
　　“當然賺錢，您沒看見微臣的眼珠子都紅了，這哪裏是賺錢，這分明是搶錢，掛著皇家名頭搶錢，微臣想入壹股，您看如何？”
　　皇家賣毛料已經賣出笑話來了，賣的貴了，擔心朝臣反對，賣的賤了，擔心收不回成本，後來不知道是誰出了個臭主意，取了壹個偏低的中間價，知道是用什麽東西做參考的麽？麻布！壹不做宣傳，二不作推廣，公主府邸的下人傻不楞登的在西市開了壹間鋪面，堆成山的毛料就擺在櫃臺上，等著顧客上門，擺了兩個月，百姓們楞是不知道這家店鋪賣的是什麽東西，光看水月軒這名字，以為是哪位貴人腦子抽風把消暑的別墅開到鬧市裏來了。
　　兩個月賣不出去貨物，掌櫃的都要上吊，結果，壹位無聊中逛到這家店鋪的漂亮女士，成了掌櫃的救命恩人，看到毛料，問了價格，那位女士的眼睛就變得綠油油的，沒說別的話，只說所有的毛料她都買了，有多少要多少，讓掌櫃的立馬送到雲家，現銀支付，不耽擱，而且立刻與喜極而泣的掌櫃定下了合約，還要這樣的貨物十萬匹，據說這是公主府三年的產量。
　　聽說公主府裏慶祝了三天，好顧客要壹個就好，滿世界的丟面子去賣毛料，公主府也丟不起那個人，果斷的把西市的鋪子關了，只要貨物攢夠壹千匹，就送到雲家，公主府的管事做別的不行，但是看銀子絕對是壹把好手，親自驗看了每壹錠銀子，上面有黴斑的都不要，壹定要每壹錠銀子都是雪白，雪白的才成，弄得辛月不斷地把自家的銀子拿出來泡藥水，刷出本色來，人家才要。
　　當其他商人，比如何邵知道了公主府毛料滯銷的消息後，也想替公主分憂，買壹些毛料，問了人才知道三年之內，沒貨，掌櫃的腳翹的比腦袋還高，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拍公主馬屁的，雲家是傳命侯，這才有資格，何邵是什麽東西，沒聽說過。
　　等何邵帶著厚禮拜見了辛月誥命夫人，想要替雲家挽回壹點損失，兩家關系深厚為了雲家少虧壹點錢，十萬匹毛料的合同，他想要壹半。
　　結果很不好，何邵還有他的歐洲小妾被劉進寶二話不說就給攆了出來，老粗都看出來了，何邵太不要臉了，當俺家也是公主府那樣的傻蛋？把金子賣成麩子價。
　　市面上出現了許多精美的鬥篷，還有各種漂亮的毯子，西市裏見不著，只有東市裏有少量的貨物出售，至於價格完全就是東市的價格，沒錢的窮鬼只能站在店門外面咽口唾沫跳著腳罵娘，至於有錢的大爺，尤其是長安的闊少，如果沒有壹件毛料制成的印花鬥篷，根本就沒面子出門，披綢子的鬥篷會被人家罵成娘們。
　　“賺錢？妳知不知道，這些宮女的工錢是本後在出？妳知不知道毛料從羊毛變成最後的成品要經歷多少道工序？妳知不知道陛下之所以把價格定得偏低，就是為了讓老百姓都買得起？妳知不知道陛下的打算被壹個壞蛋破壞了，長安城的毛料全部變成了他牟利的利器？本宮去了東市的那家店鋪，看了價格，本宮有壹把火燒了東市的心思，妳還有臉往毛料紡織行裏攙乎？”
　　長孫發狂是有道理的，不論是誰看到自家辛辛苦苦做出來的好東西被別人賺了大錢，都會有放火的心思，長孫沒有找上門和辛月打架已經算是顧及自己的體面了。
　　“娘娘，您看啊，公主府的店鋪開了好幾個月，毛料堆積在那裏無人問津，我夫人擔心皇族的顏面受損，拼著虧本，連價格都沒有商量，就買下了所有的貨物，這是把皇家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這樣的高風亮節您不賞賜她，把她的品級升壹升，反而說她是壞蛋，微臣都看不下去了，白紙黑字的合同上面寫的明明白白，話說高陽公主的印章的篆字誰寫的？微臣每看壹回，就心曠神怡壹回。”
　　長孫高聳的胸膛起伏不定，知道發火對雲燁這種滾刀肉沒有威懾力，堂堂皇家淪為雲家的苦力，這如何能讓心高氣傲的長孫舒坦，咬著牙壹字壹句地說：“把合同上的數字改壹改，改成壹萬匹，這已經是本後讓步了。”
　　“成啊，買賣這東西就是這樣，有賣，才會有買，您要未來三年裏的九萬匹是吧，好說，原價翻三倍，您把雲家已經付的銀子還回來，再付壹萬四千貫就好，我們就能心情愉快的重新修訂合同了，娘娘，您看如何？哎呀，快來人，娘娘頭暈，快把娘娘扶住坐下。”
　　長孫壹口氣喝了三杯水才讓心情平緩下來，記賬的高陽早早就跑過來伺候，見皇後不高興，顯擺的拿出賬簿說：“母後，您看看，我們這個月的產量已經有兩千三百五十匹，到了月底就會有三千六百匹，等到那些高麗人手藝熟練之後，我們的產量還能增加。這個月能從雲家換回好多銀子。”說完還得意的瞟了雲燁壹眼，腦袋仰的高高的，露出修長的脖子，宛如壹只驕傲的天鵝。
　　聽了高陽的話，長孫的臉上的苦澀意味更加的濃重，憐愛的拍拍高陽的小臉，誇了壹句：“真是能幹的好孩子，妳去吧，母後和雲侯還有話說。”
　　瞅著高陽離開，長孫擔憂地問雲燁：“房遺愛被妳們調教成了人精，如今在兵部任職，已經有少年英傑的名聲傳出來，年底的官聲考評，考功司壹個上上的評語看樣子是跑不了了，妳認為高陽能夠降得住他麽？”
　　“恐怕不容易，高陽性子暴烈如火，又被陛下給寵壞了，做事情肆意妄為，不知天高地厚，房遺愛現在只要經過磨練，想要抓住高陽的心不算太難，事實上這家夥早早就在進行了，對高陽寸步不讓，無理的要求壹概拒絕，但是卻能做到共患難，上回淋雨的事情您有耳聞吧？這就是壹個開端，反正他們將來的戰事壹定慘烈無比，不過微臣比較看好房遺愛，覺得他最後勝出的可能性比較大。”
　　長孫忽然笑了，指著雲燁說：“妳們的生意本宮不摻和，沒得掉了身份，皇家也有人才，妳們自己去拼，本宮不管了。”
　　雲燁聽了之後大喜，只要長孫不摻和，皇家這些做生意的白丁，憑什麽和自己戰鬥，從李二開始，他家就是玩弄權術的高手，論到做生意，這是兩個不同的領域。
　　“啊，多日不見，雲兄風采依舊，真是可喜可賀之極，本王這廂有禮了。”壹個軟綿綿，懶洋洋，溫乎乎的熟悉聲音從雲燁背後響起，回過頭就看到李恪那張帥的讓人想撞墻的臉。
　　“小恪，妳何時從蜀中回來的，為何不修書壹封，我也好有個盼頭。”
　　李恪眼睛裏亮晶晶的，似乎有水汽蒸騰，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清澈拱手說：“我也很想念妳們，獨自壹人在蜀中，雖然那裏氣候溫和，景色秀麗，可是，總覺得沒有長安自在，母後壹紙詔令命我進京，我就乘舟順流而下，真可謂壹日千裏，跑的不比八百裏加急慢多少。所以修書就免了。”
　　“娘娘剛才說和我作對的人不會是妳吧？”
　　“哈哈哈。正是小弟，兄長做人不夠大氣，專門欺負我年幼的弟妹，聽說光是毛料的生意皇家就硬硬的虧損了五萬貫之多，小弟聽後義憤填膺，覺得兄長已經走入歧途，需要小弟前來糾正。”
　　“現在說這些有些晚了吧？妳看看這是白紙黑字的合同，合同的效力想必不用為兄多解釋了吧，只要大唐律存在壹天，社會道德存在壹天，它就具有普世價值觀，所以想要減少損失，妳就必須推翻合同才好，我仔細研究了壹下合同，沒發現有漏洞，妳想扳回壹局恐怕不容易，算了，妳才來，給妳面子，我退壹步，補償我壹萬貫就可以重新修訂合同。”
　　李恪的到來讓雲燁腦袋裏的警鐘響的咣咣的，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家夥這幾年歷練的已經很難對付了，需要小心應對，免得陰溝裏翻船。
　　長孫見兩人壹見面就針鋒相對互不相讓，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坐在花樹底下自顧自的飲茶，壹言不發，看樣子確實已經把少府的權利托付給了李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