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零四節 坦途？

　　房玄齡看著李象歡喜的謝過皇恩就急匆匆的去接自己的母親，心中酸澀的無以復加，原以為大唐至少會有百年的平安，現在看來都成了泡影。
　　他現在唯壹想的就是李象的舉動不會影響到太子的地位，否則，禍亂就在眼前，艱難的邁動了腳步澀聲對皇帝請了安，還想再說別的就看見李二沖他招手，就隨著李二走進了萬民宮。
　　進了宮殿，君臣站在大殿裏誰都沒了說話的心思，過了許久李二慘然壹笑對房玄齡說：“以前就聽人說，壹個人不能太強勢，否則會占盡子孫的靈氣，朕以為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朕的身上，朕算得上雄才偉略，承乾也算是得到了天地的鐘愛，青雀更不必說，李恪，李治的才智都是壹時之選，就連李黯，李佑以前非常混賬的孩子，現在也變得處事得體，雖然不堪大用，但是作為王爺撫佑壹方還是沒有問題的。”
　　“現在，妳看看我的孫兒，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凡是聰明人的正確意見他沒有聽進去壹件，反而認為是在敷衍他，把壹個老朽的腐儒的話當成好主意在聽，並且決然毅然的施行了下去，這樣的人，這樣的智慧如果真的成了帝王，可怎麽得了喲。”
　　李二說完就盤膝坐在地毯上，神情沮喪之極。
　　房玄齡也盤腿坐了下來道：“陛下不必憂傷，衡山王的智慧確實不適宜繼承大統，如果是別的宰相斷然不會說出這句話，但是今日這壹幕鐵壹般真實的事實告訴微臣，衡山王確實不合適，陛下和微臣都想得太樂觀了，原以為我大唐至少三代之內不會出現內亂，現在看起來，蕭墻之禍的危機依然存在啊。”
　　兩個人互相說著自己的頹廢和失望，長孫面色蒼白的端進來壹壺茶放在他們君臣的中間，自己也跪坐了下來，她看得出來，帝國的君王和首相真的已經對李象心灰意懶了，為了避免倆人傷感，極力的試圖把話題往別的方向引。
　　“這是朕的錯，原本就該把李象早早的送進玉山讀書，而不是找了壹些飽學的儒生教誨他，圈在皇宮裏在他的腦子裏建立了壹座空中樓閣，不接地氣不說，連靈智都被徹底的蒙蔽了，皇後，將宮裏的孩子明日全部送進玉山，宮中不在聘請教習，以後皇子必須入玉山讀書，著為永例吧，朕明日就向李綱先生認輸賠罪，並且自認失敗。”
　　能讓壹向剛強自負的皇帝說出這樣心灰意冷的話，房玄齡閉目不言，長孫暗自垂淚。
　　李二哈哈幹笑兩聲說：“世上的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們策劃過，準備過，向這個方向努力過，既然失敗了夫復何言，放心，朕不會消沈的，我們打下了如此壹個龐大的帝國，小小的壹點波瀾總會出現的。”
　　“現在朕的將軍正在外面浴血奮戰，朕的臣民正在發憤圖強，此為千萬年未有之盛世，朕獨步古今，就不相信到了垂暮之年還不能解決大統的延續這個死結。”
　　“皇後，玄齡，不必難過，舉世攻唐這種事情我們都應付下來了，並且正在取得勝利，這點小麻煩算不得什麽，朕之所以難過，主要是皇家從未出現過這種波瀾，壹時有點不適應而已，打起精神來，這不算是什麽事……”
　　壹連半月李象開心極了，自己的母親回到了家裏，東宮立刻變得秩序井然，雖然母親依然愁眉不展，有時候還會暗暗落淚，這也是歡喜所致。
　　成大庸獲得了李象的豐厚的賞賜，雲壽也接到了李象壹篇譏諷氣十足的信箋，通篇都是對所謂聰明人的挖苦。
　　對雲壽李象還算是客氣，對於李義府，李象通過自己的權利差點讓李義府去養馬，雖然聽管家回報說李義府壹點都不擔心，甚至做好了去養馬的準備，李象還是不打算放過李義府，養馬簡直太便宜他了，他壹封彈劾李義府的奏折進了尚書省之後，卻沒有等到李義府被罷官的消息，那個家夥反而升了官，從七品的官身變成了正七品，正式主持內府的對外事宜。
　　雖然失望了壹點，李象還是想去看看雲壽慚愧的樣子，到了雲家，發現雲壽準備了很多的禮物給他，東西很多，衣食住行無所不包。
　　“阿壽，妳這是何苦，我們是兄弟，就算妳料錯了壹件事，也不必如此的愧疚，妳要是實在覺得內疚，就送我點值錢的東西，這些東西算什麽？”
　　雲壽還是不說話，從自己的懷裏掏出壹張匯票，認真地對李象說：“這是我從小到大攢下的壓歲錢，總共壹百二十個金幣，原本準備給煙容的，現在妳比較急需，全部給妳了。”
　　李象尷尬地說：“我雖然窮了壹些，還沒到這個份上吧？”
　　雲壽硬是把匯票塞進李象的懷裏不容他有半點的拒絕。
　　帶著豐厚的禮物回到了東宮，李象隱隱覺得事情不對頭，雲壽就是壹個小氣鬼，自己以前也問他借過錢，他總是兩個金幣，兩個金幣的給自己，現在為什麽會這樣做？
　　煙容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和自己說過壹句話了，那張小臉繃得緊緊地，不但是她，整個東宮都變得氣氛非常的緊張。
　　終於，李象在迷惑中迎接了自己的父親，不但把自己的功績向父親作了匯報，也把自己的疑惑告訴了父親。
　　李承乾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看著忐忑不安的兒子，心痛如刀割，雲燁說過壹句話：我又不是妳老子，為什麽要教妳聰明？現在到了自己必須教會兒子聰明的時候了。
　　他輕輕地擁抱了壹下兒子，輕輕的對他說：“都是父親的錯，才讓妳淪落到了如此的地步，妳不忍心自己的母親受苦，冒險去求情，這是大孝之舉，爹爹非常的開心，有妳這樣的壹個兒子，是爹娘的福分。”
　　“可是象兒啊，妳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實在是太大了，不該如此的，絕對不該如此的，妳雲伯伯和李義府說的壹點都沒錯，知不知道孩子，妳母親有了身孕，其實就是爹爹救妳母親出來的法子，只要妳的弟弟或者妹妹出世，妳母親也就會安然無恙的出來。”
　　“自從妳母親有了身孕之後，她在皇宮裏並沒有如妳所想的那樣住在原來的那間簡陋的房子裏，衣食住行都需要自己動手，而是住在明秀閣，使喚的宮女就有六個之多，宮裏的禦醫每隔三天就會幫著妳母親把壹次脈，所以她在皇宮裏待產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咱們大唐所有的臣民其實有壹個很好的願望，就是希望皇家大統的承繼能夠在三代不出任何問題，這樣壹來大唐至少會獲得平穩的百年光陰，這非常的難得，只要繼承大統不要生亂，以我大唐的強大，沒有人會是我們的對手，百姓自然就會安享百年的太平。”
　　“現在沒有了，就因為妳魯莽的舉動沒有百年了，在這件事情上妳充分的暴露了自己的無知和軟弱，甚至是愚蠢。”
　　“妳聽不進雲壽和李義府的正確的意見，反而行險，孤註壹擲的去做這件事，如果妳只是上了奏折還不太要緊，房相會幫妳掩飾掉這件事，妳的奏折必然不會被送到妳皇祖父的手上，只會被黜落，最後送到爐子裏燒掉。”
　　“可是妳不給自己留半點的退路，直接穿戴著白冠哭宮，還好妳祖父發現妳只是單純的想要救母親，沒有其他的意圖，給妳出這個主意的人也恰好是成大庸，就將此事輕輕地揭過去了，看在妳連皇儲的身份都丟掉了，可憐妳的愚魯，這才提前將妳母親放了出來，並且封妳做衡山王作為補償，孩子，妳的皇儲名分沒了，為了妳的母親妳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李象嘴裏咬著壹顆梨子，腦子裏就像有壹萬面鑼鼓在敲響，巨大的聲音就壹直在腦子裏回蕩，父親的壹句皇儲沒了，將李象頓時就拋進了萬丈深淵。
　　他艱難的轉過腦袋看著哀痛的父親癡癡地問：“爹爹，我真的把這件事做錯了？”
　　“錯了，錯了，我的孩子，娘就算是死在冷宮，妳也不該這麽做。”蘇氏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哀痛，從帷幕後面奔了出來，抱著李象痛哭失聲。
　　李象木訥的咬著梨子，眼淚泉水般的往外噴湧，整個梨子被他連果核都吃掉了，他依然木然的咬著空氣，將嘴巴壹張壹合的。
　　成為壹個皇帝是李象從小開始做的壹個夢，自己苦讀詩書，勤練武藝，熟讀兵書，翻閱了歷朝歷代的劄記，強忍著痛苦接受變態的皇家禮儀的折磨，現在，壹切都成空了。
　　心如同撕裂般疼痛，卻也有壹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覺，肋下幾欲生風，想要騰空而起。
　　回想了前因後果，李象流著淚問父親：“難道說孩兒這壹次把事情做得奇蠢無比？我把正確的意見和錯誤的意見正好弄反了？”
　　李承乾點點頭，這個時候不能再對李象有任何的隱瞞，男人的成長有時候需要傷痛來做養料，壹旦熬過去了，面前就會出現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