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壹章 斷尾
長夜余火 by 愛潛水的烏賊
2022-6-11 20:00
349層C區12號。
陳信言又拿起有線電話,聽了壹陣。
見他表情變得沈凝,蔣白棉若有所思地問道:
“有了不好的變化?”
陳信言點了下頭:
“495層的‘引導者’任潔感染了‘無心病’,已經被控制住了。
“頭七聖師張子聰物理銷毀了許多監控文件,在自己的辦公室內上吊自殺了。”
蔣白棉眉毛壹挑:
“挺快的嘛。”
陳信言繼續說道:
“張子聰有留下壹封遺書,自稱擁有能讓人發狂,看起來像是感染‘無心病’的覺醒者能力,並親手處理了沈度和任潔。
“他自知事情已經曝光,難以幸免,遂決定為教團殉葬。”
蔣白棉安靜聽完,追問了壹句:
“他有說是從哪裏接受的司命信仰嗎?”
“他遺書裏說是在安全部服務,經常到地表活動那十年。這壹點,和他的履歷吻合。”陳信言的表情已緩和了下來,恢復了之前的鎮定。
他想了壹下,反問道:
“對於張子聰的死亡和遺書,妳怎麽看?”
蔣白棉微不可見地鼓了下腮幫子,然後,飛快制止了這個行為,讓自己保持住了形象。
她微微壹笑道:
“遺書寫得太詳細了,就像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把所有的罪名都背到身上。”
“英雄所見略同。”陳信言豎了下大拇指。
他頓了頓又道:
“不過,等把熊鳴交代的那些相對重要的教團成員都抓捕住,今天的行動就差不多結束了。
“張子聰的死和監控資料的毀壞,確實掐斷了我們進壹步調查的方向,只能之後再根據口供了解他平時的人際交往情況,做更加細致的排查,同時,也得看技術部門能搶救回來多少有用的監控視頻。”
蔣白棉嚴肅點頭:
“有什麽需要配合的,盡管找我。”
許下承諾後,她立刻堆起笑容:
“有什麽進壹步的消息,也第壹時間告訴我啊。”
陳信言為之壹笑:
“沒問題。”
……
495層,B區,196號。
商見曜坐在書桌後,望著伸手就能觸碰的玻璃窗,目光有些發散。
這時,“故事雜談”廣播裏,突然出現了“盤古生物”員工們都非常熟悉的甜美嗓音:
“各位員工,現在插播壹條重要新聞,我是播音員後夷。
“經過嚴密的偵查,公司於今晚抓捕了壹夥破壞分子……”
商見曜的眼睛動了壹下,向後靠住了椅背。
這條新聞之後,“盤古生物”內部又恢復了正常。
第二天,商見曜提前壹刻鐘進入了647層14號房間,不出意外地看見了等待於這裏的蔣白棉。
他走了過去,拉開椅子坐下,不等組長開口,搶先說道:
“我可能被人襲擊過了。”
蔣白棉本來要說的許多話語壹下堵在了嘴裏。
她難掩愕然地問道:
“什麽叫可能?”
商見曜指了指左肩至胸口位置:
“這裏有個新鮮的破洞,到防彈衣為止。”
他隨即擡了下右臂:
“這壹邊的手肘、肋部、腿側有突然多出來的淤青和擦傷。”
說到這裏,商見曜補了壹句:
“不是妳在格鬥訓練裏造成的,我昨天根本沒參加訓練。”
“很仔細嘛。”蔣白棉輕輕頷首,思索著道,“是什麽時候出現這些痕跡的?”
商見曜早已想過這個問題:
“和妳告別後,進入房間前。
“我只記得剛走到B區,然後就發現自己在門口了,中間可能有兩三分鐘的空白。
“當時,有個奇怪的人路過,我沒看清楚他的長相。”
“有多奇怪?”蔣白棉追問道。
商見曜非常“嚴謹”地回答道:
“他唱歌很難聽。”
“……這倒是壹個特征。”蔣白棉無聲嘆了口氣,“除此之外呢?”
“他戴了壹頂鴨舌帽,帽子壓得很低,聽到我喊他,跑得就跟兔子壹樣。”商見曜如實描述道,“他有撿地上的金屬細管和別的東西,我懷疑那是襲擊我,造成破洞的武器。”
“妳對兔子印象倒是挺深刻的嘛。”蔣白棉隨口說了壹句,“妳當時怎麽不追?”
商見曜坦然回答:
“那個時候,我以為他是怕我評價他的唱歌水平才跑的。”
“……”蔣白棉動了下嘴角,“妳的精神病式思維跳躍看來有利有弊啊,某些時候,它能讓妳不受相應狀態影響,跳出桎梏,某些時候,它又會讓妳錯過壹些顯而易見的線索。”
不等商見曜回應,蔣白棉再次問道:
“妳為什麽能確定中間空白了差不多兩三分鐘?”
商見曜奇怪地看了組長壹眼:
“妳第壹次拿到手表的時候,難道不會時不時看壹眼?”
“……”蔣白棉不得不承認商見曜說得很有道理,但又不願意承認,“可妳得到手表已經有好多天了,都去了祈豐鎮,又回了公司,而且,妳那塊手表是好的,只有壹點破損,壹直都有在走,沒看厭嗎?”
商見曜用這不是顯而易見的表情道:
“不經常看壹看,怎麽能讓公司的員工知道我有壹塊機械手表?”
“有道理……”蔣白棉被說服了。
她沒有再問,邊想邊分析道:
“也就是說,妳大概率遭遇了襲擊,但自身沒有了相關的記憶,只能根據身上的痕跡做出推測……
“最近會襲擊妳的,也就是‘生命祭禮’教團的人,嗯,頭七聖師多半看到了妳和熊鳴對話,所以立刻做出了反應。
“他們的目標肯定是抹去相關的線索,讓調查中斷。
“這個目標可以靠殺掉妳,讓妳感染‘無心病’來完成,也可以通過抹去相關記憶來實現。
“後者和妳缺失了襲擊記憶這點能串連起來。”
自言自語般說到這裏,蔣白棉看向商見曜,用猜測的口吻道:
“‘生命祭禮’教團來不及謀劃周密的殺人方案,只能派有抹去記憶能力的覺醒者成員第壹時間來找妳,這個過程中,大概率發生了壹系列戰鬥,但他最終沒有成功,不得不靠抹去最新的記憶來中止襲擊,安全脫離……”
啪啪啪,商見曜鼓掌表示了贊同。
蔣白棉橫了這家夥壹眼:
“他們怎麽就不讓妳直接感染‘無心病’?
“這是最後破罐子破摔的辦法?襲擊妳之前,頭七聖師張子聰還沒有犧牲自己的想法?”
不給商見曜開口的機會,蔣白棉問道:
“妳有遺忘與熊鳴的對話嗎?
“有遺忘‘生命祭禮’教團相關的任何事情嗎?”
商見曜認真回答道:
“沒有,那些記憶都很完整,前後左右都能彼此印證。”
顯然,他昨晚就完成了回憶這個工作。
“看來那抹去記憶的能力,限制也很大啊,說不定只能針對兩三分鐘的內容,且壹次只能壹段……可惜啊,頭七聖師毀掉了許多監控資料,要不然就能找到襲擊妳那個人的蹤跡了,嗯,我等等就匯報上去……”蔣白棉轉而說起了昨晚行動的情況,非常詳細。
她末了道:
“原本有壹點,我很奇怪。
“熊鳴的口供裏完全沒有提到妳,沒說和妳聊天的事情。
“我之前還以為他在包庇同為覺醒者、新人類的妳,覺得他在某個標準上還是挺有人情味的,只是被他認可為‘人’的並不多。
“現在看來,他也許比妳更早遇到那個人,被抹去了相關的記憶。”
商見曜表示不解:
“為什麽要抹去他的記憶,知道就知道了啊。”
“我也想不明白,可能是‘生命祭禮’教團的高層擔心熊鳴拉起壹個新人類派系吧……當時,他們應該還比較有信心,處理得很細致,結果,妳的戰鬥力超乎了他們的想象,讓他們的計劃不得不中斷,我也就沒有遭遇後續的襲擊。”蔣白棉隨口說了兩句,“接下來,只能看公司能調查出什麽了,呵呵,至少到目前為止,妳覺醒者的秘密是保住了。”
商見曜點了下頭,突然說道:
“我就覺得監控攝像頭有問題。”
“是啊……難怪‘生命祭禮’教團有信心不讓秘密泄露,並且神神叨叨地說些司命始終在註視著眾生,聖師壹直在註視著妳們的話語。”蔣白棉由衷感慨道,“誰能想到,整個監控部門的主管就是教團的聖師呢?這也就說明了他們為什麽秘密傳教多年沒被發現。”
商見曜想了壹下,表情變得有點古怪:
“組長,妳說,那些監控資料能恢復嗎?”
“目前給我的反饋是,很難很難。”蔣白棉心中壹動,笑著問道,“妳不會有對著監控攝像頭脫褲子羞辱它吧?”
商見曜上下打量了蔣白棉幾眼:
“組長,妳好變態啊。”
“……”蔣白棉咬緊了牙齒。
商見曜認真說道:
“我也就扮過鬼臉嚇他,用電筒照過它,對它比過侮辱性的手勢。”
蔣白棉緊閉著嘴巴,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表情頗為復雜。
過了幾秒,她才吐了口氣:
“妳的生活真是多姿多彩……”
她話音剛落,“舊調小組”唯壹的有線電話響了起來。
蔣白棉邊示意商見曜不要說話,邊拿起了聽筒。
“餵?啊,部長……讓我過去壹趟?”蔣白棉很快放下聽筒,對商見曜道,“悉虞副部長有事找我。我估計不是‘生命祭禮’教團的事,就是水圍鎮的答復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