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他們

　　墨鏡後的眼睛，壹個大，壹個小……聽到格納瓦的話語，龍悅紅腦海內霍然回蕩起了歐迪克瘋狂狀態下的喃喃自語：
　　“左邊壹個人，右邊壹個人，中間擺著個小相框！
　　“妳壹只眼睛大，壹只眼睛小，不是好人，我幫妳都挖掉吧！”
　　剛才那個戴墨鏡的黑風衣男子是歐迪克在瘋掉前，於“噩夢”中看見的人？
　　他從我們之前租住的樓房出來，是受“噩夢”指派，過來尋找線索？
　　這壹個個念頭如同悶雷，炸響在了龍悅紅的心裏，震得他腦袋發暈，身體繃緊。
　　如果單純只是壹個眼睛大，壹個眼睛小，龍悅紅多半會認為這是巧合，畢竟類似的形貌有點缺陷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會少到只有那麽壹兩個，偶然遇上屬於概率不算太低的事情。
　　可這個人出現在“舊調小組”之前租住的地方，就顯得太過巧合了。
　　而太過巧合往往意味著背後有問題！
　　“真我教”剛說“噩夢”已經消退，不用再擔心，我們就遇到了疑似歐迪克夢中所見的人？龍悅紅張了張嘴，發現組長、白晨、商見曜都沈默著沒有說話。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註視，副駕位置的蔣白棉側過身體，看了他壹眼，隨即望向商見曜道：
　　“不要急。”
　　她嗓音沈穩而柔和，撫平了龍悅紅內心翻滾的波瀾。
　　吉普保持著剛才的速度不變，往紅巨狼區方向開去，蔣白棉狀似隨意地掃了眼後視鏡。
　　剛才那名戴墨鏡、穿風衣的金棕色頭發男子早消失在了這條街道。
　　等吉普進入紅巨狼區，繞到接近元老院的地方，蔣白棉才開口詢問起格納瓦：
　　“老格，目標後來去了哪裏？”
　　“他離開我們之前租住的那棟樓房後，進了斜對面的巷子。”格納瓦如實回答道。
　　再往後的行蹤，他就看不見了。
　　畢竟他只是壹個智能機器人，還沒有自己的衛星夥伴，沒有相應的輔助裝置，也還沒覺醒“天眼通”、“天耳通”。
　　蔣白棉點了點頭道：
　　“他可能就住在不遠的地方。”
　　龍悅紅終於忍耐不住，尋求確認般問道：
　　“組長，這是歐迪克口中‘壹個眼睛大，壹個眼睛小’的人？”
　　啪啪啪，商見曜鼓起了掌：
　　“恭喜妳，答對了！”
　　他很是興奮，整個人都洋溢著躍躍欲試的沖動。
　　蔣白棉輕輕頷首道：
　　“嫌疑很大。
　　“壹，他巧合地出現在了我們之前租住的那棟樓房入口；
　　“二，他戴著墨鏡，明顯想要掩飾壹個眼睛大壹個眼睛小的特征。
　　“巧合加巧合，大概率就不是巧合了。
　　“我懷疑他是‘噩夢’的爪牙，在歐迪克瘋掉這件事情裏出了壹分力。”
　　商見曜聞言，拍手笑道：
　　“左邊壹個人，右邊壹個人，中間壹個小相框，也不知道他是左邊那個，還是右邊那個……”
　　“總之不會是中間那個。”白晨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個小相框代表‘噩夢’？”龍悅紅順勢做出推理。
　　蔣白棉“嗯”了壹聲：
　　“也許。”
　　她隨即解釋道：
　　“我剛才讓妳們不要急，主要就是擔心那片區域在‘噩夢’的註視下，壹旦我們反應過激，很可能就會暴露。”
　　“嗯。”龍悅紅點頭表示理解，甚至覺得組長做得太對了。
　　他轉而問道：
　　“接下來怎麽做？”
　　蔣白棉沈吟了壹下：
　　“還是得找‘真我教’，光靠我們，壹方面不夠了解噩夢，另壹方面在最初城又受到限制，危險系數實在是太高了。
　　“另外，通過勞瑞絲太太聯絡下歐迪克的教友，也就是‘拂曉晨星’的人，做兩手準備。”
　　她不是太確定“真我教”會追查下去。
　　“好啊好啊。”坐在後排偏左位置的商見曜舉起了雙手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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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中途請人給勞瑞絲太太送去口信，帶回反饋，約好了見面地點，“舊調小組”謹慎起見，什麽都沒做。
　　直到午後，他們才開著車，從租住的地方慢悠悠前往青橄欖區。
　　他們又壹次路過了烏戈旅館。
　　龍悅紅側頭望去，看見大廳深處，前臺位置，站著壹位表情淡漠、頭發花白的老者。
　　這間旅館有了新老板。
　　龍悅紅沈默著收回了視線。
　　“舊調小組”的吉普繞過旅館，穿過街道，抵達了“真我教”的據點。
　　他們相當順利地在公寓壹樓左側最裏面那個房間，見到了“破夢之人”克裏夫。
　　套著陳舊罩袍的克裏夫疑惑問道：
　　“還有什麽事情嗎？”
　　蔣白棉上前壹步，沈聲說道：
　　“我們有了‘噩夢’的新線索，發現了‘它’壹個爪牙。
　　“不知貴教有沒有興趣合作？”
　　克裏夫沈默了下去。
　　蔣白棉刻意激道：
　　“烏戈老板是壹名覺醒者，即使在貴教，這樣的人應該也相當於主教，而沒有哪壹個教派，對自己主教的死亡無動於衷。”
　　克裏夫又沈默了壹會兒，長長地嘆了口氣：
　　“‘噩夢’已經消退，再去招惹肯定會遭遇激烈的反撲，這很有可能引來極為可怕的變化。
　　“這片區域好不容易才恢復了安寧，除非有足夠的把握徹底消除那個‘噩夢’，否則我們不會主動挑起紛爭。
　　“我想，回歸執歲懷抱的烏戈應該能理解我們的決定。”
　　他說的很委婉，但態度表達的很明確。
　　蔣白棉看了眼沒掩飾自己失望情緒的商見曜，低下腦袋，自嘲壹笑道：
　　“是我們太積極了，實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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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巨狼區，壹棟公寓內。
　　按照約定找來這裏的“舊調小組”敲響了七樓偏左那個房間。
　　開門的是勞瑞絲，和上次見面時相比，她氣色好了很多，情緒相當不錯。
　　“歡迎來我家做客。”這位褐發碧眼長相不錯的女士笑著說道。
　　蔣白棉怔了壹下，脫口問道：
　　“這裏是妳和歐迪克的家？”
　　“對啊。”勞瑞絲壹臉茫然。
　　這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蔣白棉又追問了壹句：
　　“之前歐迪克生病，也是在這裏？”
　　“對。”勞瑞絲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問的。
　　蔣白棉沈默了幾秒，轉頭批評起商見曜等人：
　　“真是的，怎麽能堆在別人門口？這太不禮貌了！”
　　勞瑞絲跟著笑道：
　　“進來吧。”
　　她後面不遠，歐迪克站在那裏，對“舊調小組”幾名成員笑了笑，招了下手。
　　“我們去書房聊吧。”他指著側面壹個房間道。
　　因為是在家裏，他沒再穿那件深色厚呢大衣，而是花色絨布襯衣配黑色長褲。
　　趁著歐迪克走向書房的機會，蔣白棉壓著嗓音，關心地詢問起勞瑞絲：
　　“他回來以後表現怎麽樣？”
　　“挺好的。”勞瑞絲笑道，“他偶爾也會暴躁，也想自言自語，但都會刻意避開我，偷偷地在那裏拍桌子，壓著嗓子喊，所以，每周還是得去壹次瘋人院接受治療，購買藥物。”
　　她擔憂之余，臉上浮現出了難以掩飾的幸福。
　　放下心來的龍悅紅打量起歐迪克和勞瑞絲的家。
　　這是壹個三室壹廳的普通房屋，面積還算寬敞。
　　作為書房的那間並不大，壹個書櫃壹個書架外，只能容下壹張書桌、壹張短沙發和幾把椅子。
　　“坐吧。”歐迪克指了指短沙發和它旁邊的三張椅子，“不好意思，有點擠。”
　　“妳太客氣了。”商見曜禮貌回應。
　　蔣白棉壹邊坐下，壹邊問道：
　　“妳的教友還有多久到？”
　　“十分鐘內吧。”歐迪克沈穩回答。
　　各自落座後，商見曜開口問道：
　　“從這裏去黃金海域遠嗎？”
　　“很遠。”歐迪克回憶著說道，“得穿過半個‘最初城’，整個‘聯合工業’和‘黃金海岸’，中間有大片大片的無人區……”
　　見歐迪克和商見曜問答合理，自然流暢，龍悅紅簡直不敢相信這位不久前還是個瘋子。
　　過了壹陣，勞瑞絲引來了壹位女士。
　　這女士穿著深色獵裝，和歐迪克年紀差不多大，金發藍眼，皮膚粗糙，是個典型的紅河人。
　　“茱莉婭。”她簡單介紹了下自己。
　　等蔣白棉等人自我介紹完，這位女士相當客氣地笑道：
　　“感謝妳們對歐迪克的‘治療’，否則我都不敢見勞瑞絲。”
　　她在“治療”這個單詞上發了重音。
　　“應該的。”商見曜壹臉理所當然。
　　茱莉婭表情壹正，順勢問道：
　　“這能維持多久？”
　　“只要他確實是這樣的人，也沒誰能真正地推翻這點，可以壹直，壹直。”商見曜微笑回答。
　　又寒暄了幾句，蔣白棉主動說道：
　　“我們發現了‘噩夢’的線索，不知道妳們有沒有興趣合作？”
　　茱莉婭看了歐迪克壹眼道：
　　“事情已經過去，夢境昨晚就恢復了正常，沒有絕對的把握，我們不想冒險。
　　“妳們也沒必要調查下去，對抗類似的噩夢是長期的事情，偶然找到點線索沒太大的意義。”
　　蔣白棉選擇沈默。
　　又聊了壹陣，“舊調小組”提出了告辭。
　　歐迪克將他們送到了門口。
　　房門關閉之際，龍悅紅眼角余光看到歐迪克臉上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他茫然低喊道：
　　“左邊壹個人，右邊壹個人，中間擺著個小相框！
　　“妳壹只眼睛大，壹只眼睛小，不是好人，我幫妳都挖掉吧！”
　　龍悅紅緩慢地收回了目光。
　　回到車上，眾人同時陷入了沈默。
　　好壹陣之後，龍悅紅憤憤不平道：
　　“是他們的人被殺被害，他們都不管！”
　　蔣白棉、白晨和格納瓦皆不知該怎麽回應。
　　這時，商見曜突然坐直了身體，緩慢但堅定地說道：
　　“他們不管，我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