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六章 貪功

　　呂梁山中，壹群人默默的湊在壹處，拿著面餅之啃著。
　　漢代面餅還多是用死面而制，堅硬，結實。
　　這些面餅是特意加了壹些鹽水烘烤而成，雖然是冷的，但是咀嚼起來卻依然能吃出很濃厚的麥香。
　　渴了，有水，就是山上的山泉水，灌裝在竹管裏面。
　　困了，便窩在背風的地方，用帶來的毛皮壹蓋，便多少可以抵禦風寒。
　　這群人，從那天襲擊白波軍的後營，燒毀了部分白波軍糧草之後，便藏在這個山間已經近三天了。
　　他們是楊人的人，因為靠近呂梁山脈，這些人同樣也是獵手，身手敏捷，經常跟著少郎君也在山裏獵殺壹些猛獸之類的。
　　只不過這壹次，少郎君帶他們過來，獵殺的卻是白波軍。
　　呂梁山，山高林密，許多地方並沒有人煙，因此也少有山路，不過這些人從小都在山中玩耍嬉戲，翻山越嶺對他們而言，其實並不是壹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楊人是在襄陵縣城東南方向的壹個鄉村，村寨不大，也就是百余戶的人家。
　　如果萬壹襄陵被破，就憑借這百來戶的人手，是絕對沒有辦法抵禦白波軍的洗劫的，因此，這壹次抄山路，襲擊白波軍的後營，給正面的襄陵縣城減輕壹些壓力，也是在少郎君的建議之下，也是得到了家族中的人首肯。
　　那壹次焚糧，用的是山間的松樹之上的松油松脂，制作而成的火箭，射入營寨之內。雖然效果不錯，但是畢竟人手也就這十來個，覆蓋面積還是太小，否則白波軍疏於防備之下，應該都可以將其糧草盡數焚盡了。
　　壹個中年的漢子取了壹個竹筒，來到了壹個年輕人的身邊，壹邊遞給了年輕人壹邊說道：“少郎君，剩下的都不多了……我們……切莫貪功啊……”
　　年輕接過了竹筒，沈思了壹會兒，便說道：“再過壹日，若無機會，我們就走。”
　　中年漢子默然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便轉身準備往回走……
　　忽然之間，隔著壹座山頭，聽見在官道那邊傳來了陣陣嘈雜砍殺之聲，年輕人刷的壹下站了起來。
　　“少郎君，某前去察看壹二。”
　　中年漢子說完便壹路小跑，順著山脊跑了下去，然後又竄上了對面的壹座山頭，伏地看了壹會兒，便興奮朝這裏揮手。
　　少郎君將喝盡的竹筒扔進山谷，抄起身邊的壹柄長斧，帶著剩下的人，往對面山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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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平陽的時候，雖然平陽城池是破敗的，雖然王邑是喬裝成壹個小兵打扮，但是還有壹番的氣度，但是現在，如果說這個幹巴的老頭就是街頭上的叫花子，估計很多人就憐惜的扔出壹兩個的五銖錢。
　　王邑已經記不得自己多少天沒有下過城池了。
　　屎尿問題？ 呵呵。
　　吃飯睡覺？ 呵呵。
　　當任何壹個正常的人，在經歷了這樣長時間的戰鬥之後，哪裏還能有什麽長袖飄飄，衣衫規整？
　　血汙和泥灰已經將王邑的眉毛和胡子全數粘粘在了壹起，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劃出了壹道小口子，凝結出壹條血疤。
　　城下不僅有白波軍的屍首，還有那些被攜裹而來的百姓屍首，當然，還有那些襄陵的兵卒和百姓的屍首。
　　多日未曾清理的屍體，縱然是春寒料峭，但是那些血汙內臟之類的畢竟還是最先腐爛的壹批，加上原先守城澆下的金汁，那種復合起來的味道，讓王邑和襄陵的這些兵卒和百姓壹輩子都不會忘記。
　　其實白波軍驅使百姓攻城，有消耗守城弓箭擂木金汁磚石等等的作用，但是同樣這樣的殘酷做法，讓襄陵百姓清楚的知道壹旦是城破，自己便是將遇到如何的下場，則是更加的團結了起來，自發的不辭辛勞的幫助王邑運送個物資，協助守城，否則單單是憑借原有的那壹千多名的正卒，兩千多的輔兵，還真守不住襄陵。
　　當然，還有那前兩天莫名的在白波軍後營燃起的那壹場大火，雖然不是直接幫助了王邑守城，但是的的確確給王邑爭取到了整整兩天的休整時間。
　　雖然只是壹場火，但是卻給了王邑在內，襄陵縣城之內的軍民百姓，更多的信心和支持的力量，至少在城外，還有援軍，還有希望！
　　然而王邑的心，卻在壹天天的下沈。
　　孤陽不長。
　　縱然是這兩天城下的白波軍死傷慘重，但是那其中有很大壹部分其實是攜裹的百姓，真正死掉的白波軍的戰兵並不是那麽的多。
　　而自己手下卻日漸稀少，幸存的也多有負傷，這樣下去，襄陵遲早會被破！
　　壹旦城破……
　　王邑的眉頭深深的皺在壹起。
　　但是他連嘆息都不敢，因為他怕自己的嘆息影響了現在襄陵縣城守城兵民僅存的那壹點點的士氣。
　　正在王邑左思右想，竟然想不到任何出路的時候，忽然聽到城下白波大營的後面傳來陣陣混亂之聲，看看濃濃的黑煙騰空而起！
　　王邑連忙撲到女墻邊上，盡力向遠方眺望……
　　襄陵縣尉也來到了王邑身邊，望著白波軍後營傳來的騷亂……
　　襄陵縣令已經不幸在前期的戰鬥當中了流矢，不治身亡，只剩下了縣尉還幸存。
　　“使君，這是……援兵以至？”
　　王邑瞇著眼，極力的眺望著，然後依稀看到了壹面大漢獨有的三色旗幟，先是大喜過望，然後卻慢慢的收斂了笑容。
　　因為他去過平陽，也知道斐潛在平陽有多少的兵力，就算是加上蒲子縣城的兵卒，也不足以對抗壹萬白波兵卒，若是在平地，而不是在這個特殊的地形，或許還有擊敗白波的可能……
　　襄陵能夠堅守，正是因為這個地形，而斐潛抓住破綻襲擊了白波軍的後營，同樣也是因為這個地形，但是，也正是因為如此的地形，白波軍當退無可退的時候，狗急了都跳墻，何況是人？
　　擠壓白波到最後，退無可退，逃無可逃，則必然反擊，而斐潛若是過於深入，壹旦攻擊勢頭被阻，又被白波軍所纏住，則說不定反而會身隕此地！
　　斐使君！
　　切莫貪功啊！